|
二
孤独到底还是一种情感体验。其味道，与王国维论述治学三种境界无异。“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为一味，其味苦；“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导师常教导的一句话：“板凳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半句空”也正是此味道，其味涩；“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其味甘。
大凡成功人士，几乎不高此三味。若得此三味，不百炼成精，至少也能炼出一对火眼金睛来。但其煎熬之苦，之寂寞，也非常人能耐得住。
当然孤独和寂寞还是有区别的。
寂寞是一种外在指向的情感体验，即有相对明确的外部对象。如“当我想你的时候，才知道寂寞是什么”中的“你”；以及可与“东方不败”这样的寂寞高手过招切磋的敌人或朋友。因此，它如烟云，随长随消。比较而言，寂寞的近义词可以选择冷清，反义词可以选择热闹，而这些均与孤独较少关涉。
与寂寞相反，孤独属于一种内在指向的情感体验，是主体自身因生命意识的自觉而产生的对生命本体的追寻或建构，以及由此而产生的对于其他对象性存在的疏离或拒斥感。其典型的表现形式是这类问题的提出：我是谁？从那里来？到那里去？它一旦产生，虽强弱会有变化，但永远也无法消弥。因为这些问题都是无解的，用佛家的话来说，不可思议。所以，在我看来孤独既没什么近义词，也没什么反义词。
上帝是孤独的，但他不寂寞，他的信众让他不寂寞。毛泽东是孤独的，但他也不寂寞，因为他有追随他思想的广大人民群众。魔鬼偶尔也会寂寞，但却永远也不会知道孤独为何物。
《红楼梦》中的宝哥哥喜聚不喜散，相反，林妹妹则喜散不喜聚。在曹雪芹心中，所谓的上帝显然只能是林黛玉。为什么？喜聚不喜散多少近于耐不住寂寞，喜散不喜聚则似是要在孤独中咀嚼人生三味。如果有谁一定要在大观园中追索曹雪芹的影子，相信人们会建议他把目光投向潇湘馆的月下竹林。“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这样一种精神气质，那位怡红公子显然是不足以成为见证的。 | 
[color=blue]清風徐來 水波不興[/colo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