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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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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24 01:57:23  | 显示全部楼层 | 阅读模式

谨将此文献给我的矿工兄弟。

民谣:煤炭佬埋了还没死哟
排古佬死了还没埋......

在这三省交界的大山深处,有一个偏僻的小山湾。传说当年大军剿匪时,曾有一个连误入此湾,被土匪堵住湾口,放一把大火全烧死了,因此留下一个吓人的名字:“杀人湾”。从大跃进时起,县里就在湾里办了一个煤矿,牌子上写的是XX县煤矿,可人们一直习惯的叫它杀人湾煤矿。
75年春,煤矿来了一车退伍兵,这20来个人都是在本县各公社挑来的。当时县煤矿除几个矿领导外,其余都是农民工,称为“亦工亦农”。他们每月有45斤大米的指标,每月能赚到37元工资,再加上每天下井还另有四角钱井下补贴,每月有近四十元收入。这收入在当时可是不得了的,一般农民只要在煤矿干上三、两年就可以在家起一栋屋,娶上一房媳妇。再加上煤矿的福利在全县企业中是最好的,每年两套工作服,一双长统套鞋,每个礼拜有一顿肉吃。在贫瘠的山区,这份工作的吸引力太大了,所以煤矿的招工条件是全县厂矿中最高的。
当退伍兵们在矿部的坪里集合时,做中、晚班的矿工们都围在一旁看热闹。矿长兼书记老牛,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平常爱跟矿工们混在一堆,没大没小的,矿工们都叫他牛亲爷(山里人管岳父叫亲爷)。老牛看到这些一身军装的精壮小伙子,禁不住犯了毛病,立正稍息的吼了一通之后,又走到前面一个一个的问他们的名字。当老牛走到最后一个退伍兵前时,不禁皱了一下眉头。这个退伍兵长得虽然清秀,却是身材瘦小。用老牛的话说,“还是个秧鸡子。”
“你怎个这单薄?”老牛拍了拍小个子的肩膀问:“叫么个?么兵种的?”
小个子面红耳赤,扭捏了半天没开口。
“报告矿长,他叫三,在部队喂了三年猪。”旁边一个退伍兵大声说。大家听这么一说,“哗”的一声都乐开了。三抬头看看大家,也咧开嘴笑了起来。
老牛跟着笑了几声,忽然脸一板,厉声说:“笑么个?喂猪怎个了?喂猪也是为人民服务哩!”
退伍兵们听老牛一吼,都不敢笑了,马上立正站好。矿工们更加乐了,大家一齐“哦呵!哦呵”的起开了哄,有人还大喊:“牛亲爷啊,过干瘾哩!”
老牛一看大家起哄,也绷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指着矿工们笑骂道:“你们这帮猴崽子,看老子等下子怎个来收拾你们!”
煤矿三班倒,也就分为三个采煤队。老牛指挥退伍兵1、2、3报数后,简单的将他们分为三排站好。他让办公室去一个人到井口把一队队长叫来,又对退伍兵们训了一通话,就叫各队队长来领人。二队队长痛痛快快的将站在第二排的都领走了,三队队长姓朱,是个老油子,浑名猪肠子。他看了看站在第三排的三,没说什么,趁着一队队长还没来,转身走到老牛身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只见老牛板着个脸,一个劲的摇头,最后经不住猪肠子死缠烂打,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只见他用手指点着猪肠子的额头说:“你这狗日的花花肠子......”,猪肠子没有再听老牛说什么,赶紧将站在第一排的领着就走。
“慢着!”只听人群外一声大喝,围观的矿工们赶紧让出一条道,一个壮汉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一脸漆抹古黑的煤屑掩不住他一脸横肉,湿淋淋的衣裤粘在身上,凸现出一身健壮的疙瘩肉。这人便是一队龙队长。这家伙一身蛮力,干起活来是一把好手,打起人来也绝不含糊。他常说“三句好话不如一马棒”,随跟什么人都是三句话不对头就喊打,派工时没有哪个敢跟他打反口,矿工们对他又恨又怕,都管他叫龙阎王。不过这龙阎王虽是蛮横,在老牛面前却是服服贴贴,据说是龙阎王当初刚来煤矿时,一次同老牛当众叫板,被老牛一扫腿加一掌打到门前溪沟里差点没淹死,自此就服了老牛。
“你狗日的做么个把老子的人带走?”龙阎王怒气冲冲的径直走到猪肠子前吼道。
猪肠子一看龙阎王犯了横,一下子竟也不知道说什么,直是看着老牛。
“老龙,你过来!”牛亲爷将龙阎王叫了过去,又对猪肠子挥了挥手,猪肠子赶紧将人带走了。
“矿长,你这是偏心了!”龙阎王不服气,梗着脖子冲着老牛大叫。
“哎,我说老龙啊,每次扛先进牌牌都没见你客气,这回做么个跟我讲起客气来了?你要是不想要,我就将他们都给别的队,一个都不给你。”老牛看着龙阎王,不慌不忙地说。
“我......”龙阎王被老牛噎得一下子竟不知说什么好。
“我什么我?人就交给你了,你要是带不好我还要找你的麻烦!”老牛说完后,也不再理龙阎王,转身回办公室去了。
龙阎王知道再说也没用,转身气呼呼地朝人群外走去,没走两步他又回过头对着楞在那的退伍兵们吼道:“还想罚站啊!”退伍兵们一听,赶快跟着龙阎王走了。
自此,三成了煤矿的名人,矿工们有事没事都喜欢拿他取笑。往往一看到三过来,就有人走上前去拍着三的肩膀说:“么兵种啊?”,旁的人就起哄道:“喂了三年猪。”接着大家就一阵哄笑,三也乐呵呵的跟着大家一起笑。
三的确不是挖煤的料。
龙阎王先是安排他在井口卸煤车,可是在矿车被绞上来后,他手忙脚乱的跟着车子跑了半天楞是拔不出插销,满载着原煤的重车在慣性的作用下拖着钢缆轰隆轰隆的只朝井口冲去,差点就将他压死,绞车的钢缆架也差点被拖垮。龙阎王没有办法,只好安排他下井。先是要他装车,可那矿车差不多跟他一样高,他劲又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装满一车,轨道上也洒了一车,要想将车推走还得要弄几个人来帮他清理轨道。于是又让他推车,没成想这井下平巷有千分之三到千分之五的坡度,为的是将档头(掌子面)的水引到斜井的水仓里去。装满煤的重车一旦推动就顺着坡道越滑越快,根本就停不下来,。推车的一边跟着车子跑一边还要大声叫唤“车来了”,过拐弯岔道时全凭推车的用力引导。这矿车三根本就驾驭不了,不是翻车就是出轨,气得龙阎王恨不得甩他两巴掌。最悬的是有一次龙阎王检查全队的采煤进度,恰好遇到三推着一车煤出来。这三喊道的声音小得就像鸡崽子叫,前面根本听不见。龙阎王刚从侧巷钻到平巷,矿车就到了面前,好在龙阎王手脚麻利,及时闪身躲过,要不然不死都要脱层皮。
下班后队里例行学习时,龙阎王指着三的鼻子恨恨的骂道:“妈那个摆的,你这个小王八蛋,你说你还能干么个!”
三低着头坐着,不敢吭一声。
“让他跟我干吧。”这时一个坐在一旁的大汉瓮声瓮气的说。
“行!”龙阎王又对着三说:“今后你就归他管了。
这个大汉人称疤哥,是一队最好的档头师,有一身好力气。几十百把斤重的坑木到他手里就像是舞一根柴棍子,几斧头就能劈出一根撑子来。
疤哥是一个快四十的老光棍,长得面目狰狞,半边脸跟常人无异,另外半边从脸到脖子全是密密麻麻坑坑洼洼的伤疤。他是个孤儿,没有任何亲人。他年纪很小时,父亲就因为跟一个土匪头子同名而被人误杀,母亲改嫁去了山外,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人们都传说他年轻时是一个英俊的汉子,跟同村一个仇家的女儿相好,却遭到对方家里的反对,两个人只能偷偷幽会。只到有一天姑娘告诉他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他才知道闯了大祸,这按老规矩是要沉塘的!终于在一个夜晚他带着姑娘偷偷跑了,他们准备逃到山外去过自己的生活。不巧的是在出山的路上,他们被仇家追上了,疤哥奋力反抗,被鸟铳打中了脸倒在血泊之中。仇家将奄奄一息的疤哥偷偷扔到县医院门口就跑了。当疤哥养好伤出院后,姑娘却音讯全无,再也找不到了。绝望中他喝干了一壶酒,提着一把斧头就要去找仇家拼命,结果被民兵拦了下来。公社为了缓和矛盾,将他送进了煤矿。从此他整个变了一个人,不爱说话,不爱跟人打交道,工资除了吃饭,全都拿来打酒喝,喝醉了就蒙头大睡。他原本是一高个,长期的矿工生涯让他习惯的弯着腰,缩着头走路。这个人不怒自威,他虽不爱招惹是非,别人也不敢去惹他,连龙阎王都惧他几分。
疤哥有两个助手,一个生性机灵狡诈,是排炮布眼的好手。在一次事故中被煤炮崩伤了脸,留下一脸纹身般的花纹,所以人称花面狸猫,简称花面。一个长得膀大腰圆,是个装撑木的高手,无论是多复杂的地层都能轻易做过去。因其开口闭口都爱自称老粗,大家也就都叫他老粗。这两个人爱没轻没重的跟人开玩笑,惹了祸就让疤哥去了难,别人捡了他们也没办法,都说他们是一队的闹药。这对闹药见三要来,都不乐意,可这是疤哥开的口,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憋着要整一整三。
三有了疤哥的照应之后,慢慢的做得也顺手了。在家里三是独子,两个姐姐都嫁了出去,父母都指望着三养老。见三工作稳定了,老人们就张罗着给三说了一房亲事,于是每逢倒班的间隙三就会回家去。一次倒晚班,三一早就回了家,吃过晚饭才回矿。一上班疤哥就带着三个人下井钻眼放炮,炮响后四个人都上来了。本挡头的工人等炮烟散后都下井去将煤和矸石分开装车,疤哥在井口做撑,花面和老粗光着膀子同井口的推车工坐在一旁叼着烟吹牛皮。这时也就是凌晨一点多钟的样子,三走了一天山路,早已是困得睁不开眼了,在井下转了一圈上来,一身衣服已是透湿。虽然是初夏了,但大山里夜晚的凉风吹到身上还是让人一阵阵的起鸡皮疙瘩。又冷又困的三在井口转了一圈,见维修棚的地下扔着一节风筒布,赶快钻了进去躺下。他原本是想避避风,解解乏,谁知这一躺下竟呼呼的睡着了。
疤哥做好撑后,半躺在一捆捆的矛草上抽烟,没多久井口绞车房里响起了铃声,第一趟重车已经开始往上绞,井口推车工一路小跑着进了平巷。一会儿,三辆连在一起的矿车被推出来上了煤架,推车工将煤卸到煤坪后,将矿车推到疤哥面前停下,几个人七手八脚将撑子和矛草装到矿车上后,疤哥又在车上做了一个记号,标明是哪个档头,推车工就推着矿车进了平巷。疤哥打发花面去叫三,自己就走到水沟旁去撒尿。花面走到维修棚前见三正钻在风筒布里睡大觉,赶紧招手叫老粗过去,两人将三连头带脚全都塞进风筒管,一边站一人将风筒口绞死。这风筒布是不透气的,三被裹在里面憋得难受,使劲挣扎,这两人越发得意。疤哥尿完回来不见了人,抬头望去,见花面和老粗将三裹在了风筒布里,脸刷的一下就吓白了,他赶忙三步并做两步的跑了过去。花面是个狡诈之人,见疤哥跑过来就赶紧松手跑开了,老粗还在得意,只觉得屁股上被人重重踢了一脚,身子腾空飞了起来,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四脚朝天摔在地上。疤哥踢开老粗后,手忙脚乱的解开风筒口,将三从风筒管中拖了出来。只见三已憋得脸色青紫,口吐白沫,直翻白眼。疤哥慌忙解开三的衣服,坐下拍着三的背。老粗从地上爬起来正要骂娘,一见三这个样子也吓坏了。他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轻轻的揉着三的胸口,好半天三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下子眼泪鼻涕就糊了一脸。疤哥看三没事了,狠狠地瞪了老粗一眼,老粗也知道闯了祸,嘴里嘟囔着也没敢出声,花面也畏畏缩缩的踱了过来,腆着脸说:“三今天的事归我来做好了。”
绞车井除了井下推车工和水泵工外是不准走人的,三个人扛着工具下到煤坪,从一个专门走人的斜井走了下去。早上,三人从井下上来后,因为不放心三,都没直接去澡堂,而是爬上了绞车井口的坪里。三人上来后,见三还坐在维修棚里伤心,花面和老粗面面相觑,也不知该说什么,疤哥皱着眉头说:“做么个像个婆婆客?走,洗完澡哥几个吃酒去!”三这才爬了起来,跟着他们一起朝澡堂走去。
转眼夏天就过去了,三也要结婚了,婚期定在仲秋节。三是同来的退伍兵中第一个结婚的,这在煤矿可是大事。煤矿是一个男人的世界,很少看到女人,矿工们都吵着要三结婚后一定把新娘带来看看,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三也是满脸的幸福,一口答应。
仲秋节后的一天,正是一队轮中班。上班后,挡头师们都下井打眼放炮去了,其他的矿工都聚在井口一边聊大天一边等送饭的来。这时三领着一个漂亮的小媳妇来了,矿工们一下子都围了上去。大家免不了你一句他一句不荤不素的吃着豆腐,小媳妇也抿着个小嘴涨红着脸一个一个的向大家敬烟,三在旁边笑得脸上象开了一朵花。
“让开让开,老子也看一下新娘子着!”龙阎王不知在哪里喝了几口酒,摇摇摆摆的挤了进来。
“这是龙队长。”三忙告诉媳妇,小媳妇赶忙向龙阎王敬烟。
龙阎王色眯眯的看着小媳妇,借着接烟一把抓住小媳妇的手捏了起来,还笑着说道:“哟,这婆婆客的手怕是比豆腐还嫩哩。”
山里的女人哪见过这种场合,吓得脸都白了。三赶忙上前帮着媳妇将手抽出来,怎耐龙阎王劲太大,两个人根本就抽不动半分。正在这时花面和老粗从井下上来,一见这架式赶紧上前想将龙阎王拉开。龙阎王也耍起横来,他松开小媳妇,一手抓住一个拼力一推,将花面和老粗摔到地上,仗着酒劲硬要去摸小媳妇的脸蛋。小媳妇吓得战战兢兢的躲到三的背后哭了起来,三明知不是龙阎王的对手,也还是张开胳膊拼命护着媳妇。一旁的矿工有劝架的,有看热闹的,也有起哄的。正闹得不可开交时,疤哥提着一把斧头从井下上来了。他一看到龙阎王在欺负新娘子,脸一下就变得铁青,矿工们见到疤哥一脸杀气,都赶紧退到一旁不做声了。龙阎王虽是不再闹了,但一是在矿工面前丢不起面子,二是不相信疤哥就能将他怎样。他靠在井口简易工棚的柱子上,叼着烟挑衅的看着疤哥。疤哥睁着血红的眼睛瞪着龙阎王,忽然一扬手,手中的斧头在空中翻着筋头带着风声直朝龙阎王头上劈去。龙阎王吓得脸色苍白,酒立马醒了,脚一软就坐在地上尿了裤裆,斧头嘣的一声劈进他头上的柱子里,连斧柄都没了进去。
送饭的来了,大家都散开吃饭去了。花面和老粗将龙阎王扶了起来,疤哥走到柱子前,将斧头摇晃几下。一把拔了出来,对楞在一旁的三说:“带你媳妇回去吧。”说完没事一样吃饭去了。
井下传来一阵阵轰隆隆的煤炮声,跟着安全员和其他档头的挡头师都从井下上来了。一个档头师不明就里,取笑地对龙阎王说:“阎王,吃酒吃到裤裆里去了?”其他档头师一阵哄笑。龙阎王朝着这帮档头师把眼一瞪,转身朝吃饭的矿工们大声吼到:“快吃,吃完都给老子下井干活去!”说完头也不回的朝井下走去。那档头师讨了个没趣,讪讪地说:“这狗日的吃了枪药哩。”几个人相跟着也就吃饭去了。
下班后,大家洗完澡都到食堂去吃宵夜,这时已是半夜了。疤哥弯着腰缩着头,胳膊夹着个饭盆正朝食堂走,有人叫住他说:“疤哥,牛亲爷找你哩。”疤哥“哦”了一声,就朝办公室走去。办公室里灯火通明,老远就听到牛亲爷在拍桌打椅的发脾气:“你那叫闹羊嘿(开玩笑)?你那是调戏妇女!妈那个摆的,要是在战场上,老子一枪毙了你!你明天跟他们腾一间好点的房子,要让新娘子玩得快活,住得舒服。妈的,你要是再敢惹她,老子撤了你!”疤哥走到办公室门口,正好碰到龙阎王涨红着脸从办公室出来,两个人打了个照面。龙阎王本能的朝旁边一闪,灰溜溜的走了。
疤哥刚一进办公室,牛亲爷劈头就说:“你干哪样要劈他的头?你憨啊?劈死他你还不得偿命啊?”疤哥没做声,扭着头看着一旁。
“你还不服气?真要把他劈死了,你再有理都没得用!你啊......走吧,我也要睡了。”牛亲爷说完后就进小房里去了。
疤哥“哦”了一声,转身出了办公室。快走到食堂门口时,见三两口子正站在食堂门口。小媳妇一见疤哥来了,赶忙说:“大哥,我们三请你喝酒哩。”疤哥难得的笑了笑,说了声“哦”,转身跟着小两口走了。
日子过得真快,三到煤矿来又快一年了。这时全国都在反击右倾翻案风,煤矿当然也不例外,这天一早县委宣传部的几个人就到了煤矿,找到牛亲爷,商量着布置下午召开反击右倾翻案风誓师大会的事。几个人在办公室吵了一上午,县委的人一再强调,除了发电机房留一个值班的,其余人员全部要参加大会。牛亲爷也再三说明矿井通风的重要,无论如何在井口还是要留几个人。一是要看管鼓风机,保证通风,还要有人负责抽水,再说安全员还要时刻下井监视井下瓦斯含量。几个人吵了一个上午也没吵出一个名堂,最后县委的人不耐烦了,一个胖子站了起来说:“县委决定,所有人都要参加誓师大会。我们根据县委指示,决定今天下午除发电房留一人值班外,所有的人全都要参加。”
老牛急了,拍着桌子说:“井下不通风那是要出事故的!”
“你拍么个桌子?”胖子脸一垮,板着脸说:“老牛你莫哄我玩,你那井下一个人都没有,通哪门子风?真要出事故,由县委负责!”说完手一挥,同他一起来的几人都起身到隔壁小礼堂准备用餐去了。牛亲爷气得大骂:“妈那个摆的!老子扛枪打仗时你们还不晓得在哪里玩尿泥巴哩!县委负责,负他妈的篾箦子!”
“他们都走了,你还骂个屁。”炊事班长进来说:“都等你去就开餐,走吧,同他们沤气有个鸟用!”牛亲爷长叹一口气,背着手也往小礼堂走去。
下午一点开会,四点才散会。这天中班轮到一队,大家都换好衣服往井口走去。到了井口后,大家看到井下水泵正往外排水,井口鼓风机也开着,就都坐在井口抽烟,等着送饭的来。几个挡头师带着自己的助手正准备下井,牛亲爷和安全员浑身湿漉漉的从井下上来。牛亲爷对几个挡头师挥挥手,示意他们都不要动,然后告诉大家,由于停了一下午的风,井下瓦斯已经超标,而且水仓一下午没有排水,集聚的水已经漫过了安全门,他说县委的人要自己和安全员去开一个小会,安全员回来之前,大家千万不要下井。
“么个卵小会,怕莫是八加一会议哩。”龙阎王偷偷的说,大家听了“哄”的一声都笑了起来。
“哦!八加一会议也是政治任务。”牛亲爷一脸严肃的说:“老龙啊,我告诉你,你就呆在井口守着,要是有一个人下井,我拿你是问!”牛亲爷又嘱咐水泵工等一下就下去把水泵关掉,免得水抽干后水泵进空气。都交代了一遍后,牛亲爷又用力拍了一下龙阎王的肩膀,这才同安全员一起朝矿部走去。
由于开会耽误了时间,炊事班迟迟没送饭来,大家都百无聊赖的坐在坪里,疤哥一个人离大家远远的躺在一堆矛草上,弄了件破棉袄盖在身上睡大觉。。水泵工见时间差不多了,爬上绞车井下去看水泵去了。龙阎王走到疤哥面前把他摇醒,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疤哥点了点头,龙阎王就自顾自的走了。疤哥站起来朝花面、老粗和三招了招手,三个人都走到了疤哥身边。大家只见他们好像是在争些什么,后来只见老粗提起斧头大声说:“怕么个卵!人死卵朝天,没死又过年!”说完就往井下走去,其他三人也跟着一起下了井。他们几个刚下去约一袋烟工夫,只见水泵工站在绞车井的煤架上朝着下面煤坪大声喊道:“井下鼓风机烧坏了,你们千万不要下井,我到矿部报告去!”说完他就抄小路朝矿部跑去。
矿工们一听这话,都本能的意识到大事不好了。大家正商议着如何将井下的四人叫上来时,只感觉脚底下一阵震动,紧跟着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闷响,停放在绞车井平巷内的空矿车突然从井内冲了出来,其中有一辆一直冲到煤架尽头,“咣当”一声巨响翻到了煤坪里。跟着从井口喷出一股又黄又黑的浓烟般的尘土。稍后,喷出的尘土又朝井口内倒卷回去,一辆还没冲出井口的矿车也跟着又往井口内冲去,然后从斜井咣里咣啷的轰隆一声掉到了井底。
“瓦斯爆炸了啊!这怎个得了哟!”一个老档头师颤抖着恐怖的大叫起来。
这正是矿工们最惧怕的井下灾难——瓦斯爆炸!原来,瓦斯爆炸时,对矿井会形成两波冲击。当爆炸发生时,爆点产生高温高压,剧烈的空气膨胀产生的高压气体沿着巷道朝井外喷射出去。这个时候在井下如果还能动,只要用湿毛巾捂住口,尽量靠近地面往外爬,还是有逃生希望的。当高温气体喷出后,爆点迅速冷却,由于巷道相对封闭,形成负压,产生巨大的吸力,井外的空气倒卷着又被吸了进来。这波冲击是毁灭性的,眨眼间就能将巷道冲垮,再想逃生几乎就不可能了。
井口的矿工自觉的迅速分为两拨,一拨由煤坪斜井下去,一拨从绞车井下去。大家一心只想快点救人,并没顾忌到下面还有什么危险。从煤坪斜井下去的矿工没走多远就发现从第二水平通往出事故的第一水平的斜井已彻底垮塌,从垮塌现场判断,巷道是从上往下垮塌的,说明是第一波冲击时就垮了。由于斜巷长五、六十米,一下子想做通是绝不可能的。大家只好又从井下上来,朝绞车井爬去。从绞车井下去的一拨人,沿着一百多米长的陡峭的斜井下到井底,发现下面的轨道全都扭曲着绞成了麻花结,掉下去的矿车摔得瘪瘪的被轨道顶到了坑道顶上。由于绞车井是岩巷,坑道并没有受损。几个人人小心翼翼地从扭曲的轨道旁绕过去。绞车井最底下右边是水仓,那是掘进时特意打出的一个大岩洞。左边是一道安全门,穿过安全门就到了煤巷。大家先往煤巷跑,只见钢板做的安全门已不见了踪影,工字梁焊成的门框也七歪八扭变了形。他们一进安全门就见巷道全垮了,由于是由外朝里垮的,也弄不清到底垮了多长的巷道。这时,大家都觉得胸闷头痛,呼吸困难,到底是多年的矿工,都意识到井下缺氧。矿工们赶快互相掺扶着退出安全门,聚集到水仓周围。由于井下鼓风机已经被气浪冲得无影无踪,井上鼓风机通过风筒送来的新鲜空气都散布在水仓一带。大家坐下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就听到水仓里一阵水响,还伴随着呻吟声。大家赶紧用矿灯朝着水仓里一照,只见一个人泡在水里抱着水泵的莲蓬头挣扎。几个矿工赶快跳到水仓里将他捞了起来,这时他们才看清是三。只见三一身的衣服都被气流冲成了布条条,红红的血水裹着黑黑的煤水在满头满身地淌着,大眼睛像死鱼眼睛一样毫无生气的圆睁着。这时由于巷道垮塌,绞车井成了一个独眼井,虽然有鼓风机朝井下送风,毕竟风量不够,只是在水仓附近形成一个新鲜空气地带,其余地方都充斥着爆炸后产生的有毒气体。这时候一个浑名麻子的档头师用斧头转着圈将风筒管割成一条长长的布条,大家也就默默的将脖子上系着的毛巾取下来打湿,垫在口罩里。大家将布条绑在腰上连成一个整体,抱成团将三扛在肩上,麻子走在最前面,他一手抓着地面朝上爬,一手举着斧头边爬边将风筒布割开,好让人群附近始终有一点新鲜空气。其他人你推我拽簇拥着朝井口艰难的爬去。大家都明白,这100多米的距离就是阴阳分界,当他们拼尽全力好不容易爬到井口后,觉得胸口都快憋炸了,大家扯掉口罩毛巾,都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粗气。爬在最前面的麻子由于吸到的新鲜空气最少,一上来就晕倒了。从煤坪斜井上来的那拨矿工刚好赶到,几个人迅速将三和麻子抬到了煤坪,从提桶中拿出换洗衣服帮他们换上。这时矿里的大卡车也开到了煤坪,牛亲爷从驾驶室跳了下来,他看了一眼三和麻子,说了句马上送县医院,自己就朝绞车井口爬去。几个矿工将三和麻子抬上汽车,大家围坐在车箱里,将三和麻子抱在自己身上,汽车掉头朝县城疾驶而去。
在绞车井口,一帮子矿工将那些从井下爬出的人腰间的风筒步条解开后,将他们都扶到井口坪里躺下透气,然后就准备下井。躺在地上的人都纷纭摇手,有气无力的说:“别去了,巷道都垮死了。风筒管也割开了,他妈的进去一个就倒一个。”大家听了,都围在井口不知怎样才好。这时牛亲爷爬到了坪里,找到工人们问清了情况后,就叫大家分成两拨,将两个井口围住,绝不能让任何人再下井。
这时所有没当班的矿工都换好工作服跑到了井口,两个电工也抬着一大卷电话线边布线边朝井口维修棚跑来。电话刚架好,牛亲爷一边摇电话,一边吩咐电工将通往井下的电线通通剪断。电话一接通,牛亲爷要接线员直接接通地区煤炭局,将事故情况详细作了汇报,正在接受地煤局指示时,电话忽然不通了,牛亲爷将一部电话机摇得“呜呜”的叫,就是摇不通,气得将听筒“啪”的一声摔得稀烂。两个电工赶忙去查线,牛亲爷气呼呼的正要找地方坐,只见龙阎王一身酒气的跑了过来。牛亲爷一见龙阎王,气就不打一处来,他脸色铁青,指着龙阎王大骂:“你个王八蛋,老子百十条人命交到你手里,你妈那个摆的竟敢擅离职守,你......”牛亲爷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嘴唇颤抖了半天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旁边几个工人吓坏了,赶忙将他扶着,有人拖来几捆矛草,大家让牛亲爷半坐半躺在矛草上休息,几个队长站在一旁都不敢做声。
查线的电工一路跑着回来了,他将带来的新电话刚装上,电话铃就响了,他忙将听筒递给牛亲爷。
“我就是啊......哦、哦、是的、是的。已经布好了警戒线,对,对,线都剪断了,哦, 哦,哎!井下埋了三个,恐怕是希望不大了,被气浪冲出一个,救人时晕倒一个,都送医院了,对啊,现在还不知道哩。好的,我们一定照办,是的,我就守在井口,好,好的。”牛亲爷挂了电话,对几个队长说:“矿山救护队正往这赶,你们将人分为二十个人一组,所有人都在井口待命,等救护队一到,就由他们指挥。”
这时送饭的来了,牛亲爷要龙阎王叫一队的矿工都去吃饭,又让人把炊事班长叫来。炊事班长来后,牛亲爷对他说:“从现在起,你们一定要将饭菜备足,要保证井口随时有热饭菜供应,直到抢险结束。”说完后,他又将三队队长猪肠子叫来。他要猪肠子将编好组的矿工按1、2、3......的序列编号,当救护队要用人时就按编号派工。
矿工们知道今晚甚至今后几天都没有什么时间休息了,编好组后,他们拖来一些矛草堆在坪里,按编好的组二十人一堆的拥在一起,躺在矛草上抓紧时间休息。电工在井口坪里安了几个大功率灯泡,维修组也将停在轨道上的矿车推到通往维修棚的岔道上检修。
天渐渐黑了,井口被几盏大灯照的通明,这时县里的救护车和矿里的卡车开到煤坪停了下来,矿里的司机和县医院的几个医生都上来到了维修棚里。牛亲爷将司机叫到面前问两个伤员的情况,司机说麻子因吸入少量有毒气体,轻度缺氧导致昏迷,经抢救已经醒了,几个送伤员的工人都留在医院照看他。三的伤都是一些皮外伤,并不厉害,麻烦的是他由于吸入大量有毒气体,重度缺氧,一直昏迷不醒,医院正在全力抢救,到底怎样很难说。
几个队长看牛亲爷脸色越来越差,赶紧让医生过去看看。医生看过后说这不行,要马上送医院。几个队长都看着牛亲爷,牛亲爷固执的摇了摇头,旁边的矿工急了,几个人一使眼色,准备用蛮力将牛亲爷抬到救护车上去。他们刚一动,只见牛亲爷将眼一瞪,“嗯!”了一声,大家就都不敢动了。
“算了。”猪肠子对几个矿工摇摇手,“救护队不来,牛矿长是不会走的。”他又问医生:“就在这儿能先做一下处理吗?”
医生点了点头,示意猪肠子在维修棚的柱子上钉了一颗钉子,就地给牛亲爷打起了点滴。
快12点了,从县城方向隐约传来了警报声,听到警报声,躺着休息的矿工都坐了起来。慢慢的警报声越响越近,不久,一辆矿山救护车拉着警报开进了煤坪,车上下来十来个身材高大,穿着桔红色工作服的救护队员。他们身上都背着氧气包,在救护队长的带领下上了煤坪。救护队长走到维修棚跟牛亲爷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两个救护队员戴着氧气面罩下了绞车井,其他救护队员边待命边向矿工们了解情况。这时炊事班把饭送来了,大家就边吃饭边等待。
半个多钟头后,救护队长从井下上来。他走到维修棚对牛亲爷说:“老伙计,你这样子不行啊!”
牛亲爷把猪肠子叫到面前,对救护队长说:“这是朱队长,现在是现场总指挥,你有事直接找他。”
救护队长跟猪肠子握了握手,又找医生问了一下情况,便对医生说:“你们先把牛矿长送到医院去,回来时多带几付担架和外伤急救药。路上慢点走,这他妈的山区便道!别又弄一事故出来。”
一旁的矿工们将牛亲爷弄上担架抬上了救护车,救护车马上就开走了。
“给我两组人。”救护队长拍了一下猪肠子的肩膀。猪肠子打了一个手势,1、2组的矿工赶紧站了起来。救护队长要他们从车上卸下四台大功率送风机、风筒布和一大卷电缆,都抬到了维修棚里。在救护队员的带领下,一部分人在井口安鼓风机,一部分人将电缆直接接到发电房。鼓风机安好后,救护队员们戴上氧气面罩,拉着电缆和风筒布下了井,没过多久,井口排水沟响起了哗哗的水声,井下水泵开始排水了。救护队员们也都上到了地面,摘下氧气面罩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井口的四台大功率送风机同时启动了,大量新鲜空气源源不断的送入井下。他们休息了一下,又戴上氧气面罩扛着几根钢轨下了井。大约个把钟头后,井口绞车房响起了要车的铃声,绞车司机赶忙跑进了绞车房,猪肠子推着一辆空车送到了井下。一会儿,铃声又响了,矿车被绞了起来,上面绑着几根歪七扭八的轨道。跟着救护队员们都上来了,他们都已摘掉了氧气面罩,说明井下空气已经基本正常了。救护队长走到猪肠子面前商量了几句,然后让救护队员排队分组。
猪肠子走到坪中间,对躺了一坪的矿工大声说:“大家都听好了,1、2组排到序列末,从第3组开始,每组由两个救护队员带着下井,每个钟头轮一班。没下井的或是从井下上来的,都留在井口休息,不要离开,留下的几个档头师在井口轮班做撑木。”
救护队员分好组后都往坪里走来,有两个救护队员做了个手势,3组的矿工就起来了。他们脱掉破棉袄,将工具都扔到矿车里,将矿车推进平巷,挂好钢缆放到了井下,然后大家都跟着那两个救护队员下了井。猪肠子又让大家在坪里生了几堆火,没下井的救护队员都和矿工们挤在一起烤火。
随着一车车材料放下去,一车车煤绞起来,抢险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
第二天上午,县医院救护车到了煤矿,牛亲爷也随车回来了。经过一夜的休息,他的气色明显好多了。在井口维修棚,他把救护队长和猪肠子找来详细问了一下救援的情况,又强调地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花再大的代价也要把人弄出来。他又告诉猪肠子,要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只要有一点不对劲就马上撤出来,猪肠子听了连连点头。救护队长也要牛亲爷放心,井下随时都有两个救护队员带着仪器守着,一有问题就会让矿工们赶紧出来的。牛亲爷试着问了一下两位队长,井下被埋的伙计还有没有生还的可能,两个队长连连摇头。牛亲爷长叹一声,不再问了。他握着两个队长的手说:“这里就摆拜托两位了,只要一挖通,不管什么时候都要马上通知我。哎!我也要去联系遇难者家属,处理善后了。”说着,牛亲爷走出了维修棚。他一抬头看见从井下上来的矿工一身脏兮兮湿漉漉的都挤在坪里烤火,就把炊事班长叫了过来,让他弄个茶桶,装一桶药酒摆到井口来。炊事班长知道牛亲爷的脾气,立马就忙乎去了。牛亲爷又在井口转了转,看到没什么问题了,这才朝矿部走去。刚一进办公室,几个技术员就告诉他,地煤局的专家正往这来,估计下午就会到。牛亲爷要他们联系遇难者所在公社,并派几个人去把遇难者的家属接到县城的煤矿转运站,什么时候到煤矿来再等通知。都交代好后,牛亲爷觉得不舒服,就到小房休息去了。
快吃晚饭时,地煤局的专家来了,几个技术员这才把牛亲爷叫了起来。牛亲爷同专家们寒喧了几句,就通知炊事班先开饭。吃饭间牛亲爷告诉专家们现在情况还不明朗,只能等救护队将垮塌的巷道挖通后才可能开事故分析会。专家们也告诉牛亲爷,他们已经在县医院留了一个人,只等三醒后就可以了解到具体情况。饭后,几个技术员告诉牛亲爷,遇难者家属都已经接到了县城,花面的老婆是个大肚子,进城后就不舒服,已经送医院了,估计是快生了。疤哥没有家属,公社还拖着不肯派人。牛亲爷摇摇头,告诉技术员,只要他们肯把人接回去,不管什么条件都先答应他们再说。牛亲爷又说:“你们这几天办公室要排值班,24小时电话机旁都要有人,只要有电话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我叫醒。”
凌晨四点多钟,电话铃响了,值班人员赶紧将牛亲爷叫了起来。
“喂,牛矿长吗?”电话是救护队长打了的。
“是我。”牛亲爷赶忙说:“情况怎样?”
“已经挖通了,正在送风进去,所有人员都已撤到了井口。”
“哦,这样吧,我把煤矿的人都撤了,下面的事就交给救护队。人弄上来后给我个电话,我带办公室的人来。”
“明白。我叫朱队长听电话。”
“喂,矿长吗?是我啊。”电话那头传来猪肠子的声音。
“哦,老朱啊,除了几个队长,你叫我们的人都去洗澡,回来吃饭睡觉。以后的事都交给救护队去做。你们几个队长在井口等着,明白吗?”
“晓得,我马上就办。”
放下电话,牛亲爷一边叫炊事班马上准备开饭,一边将办公室的所有人员都叫了起来,又叫保管员多准备一些毛巾,矿里的卡车也开到了办公室门口等着。这时已经洗完澡的矿工都陆续到食堂吃饭来了,牛亲爷叫办公室的人也抓紧时间吃饭。
矿工们经过连续两晚一天的紧张抢险,早已是疲惫不堪,一吃过饭,都回宿舍睡觉去了。昔日喧闹的矿山,今天显得格外宁静。7点多钟,井口又来了电话,救护队长告诉牛亲爷,三个遇难者的尸体都已弄上来了,摆在绞车房,救护队员们也都上来了。牛亲爷忙叫通猪肠子,要他和一队队长陪救护队员们去洗澡吃饭,然后安排他们在客房休息,要龙阎王守在井口,自己带着办公室人员马上就去井口。放下电话,牛亲爷说一声“走”,办公室全体人员带着三套新工作服,还有毛巾、水桶、白酒等东西,都上了卡车。牛亲爷坐进了驾驶室,卡车朝着井口开去。
一到井口,龙阎王就佝偻着身子迎了上来。只一天两晚的工夫,龙阎王整个就脱了形,黝黑的脸上,两个大白眼球里布满了血丝,两个眼珠子深深凹了下去,往日剽悍的汉子现在显得虚弱不堪,就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牛亲爷看了后心中老大不忍,他拍着龙阎王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说:“你也去歇着吧,等一下可能还会要找你有事。”龙阎王点点头,没说什么就走了。
牛亲爷让大家去澡堂挑打几桶热水来,自己提着两壶白酒走进了平巷,到了绞车房一拐弯,就见三具尸体躺在担架上摆在地上。三个人的衣服都被烧光了,全身被烧得漆黑的都肿了起来。牛亲爷含着酒,围着尸体使劲喷,直到酒味盖住了异味才停下来。他站在尸体前,毕恭毕敬的鞠了三个躬,口中轻轻说道:“兄弟啊,哥几个来给你们洗洗,好让你们干干净净的上路,你们要是痛,就忍忍好吗?”说到这儿,牛亲爷禁不住老泪纵横,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这时大家都提着水进来了,有个人对牛亲爷说,办公室来电话,要牛矿长马上去开事故分析会。牛亲爷交代大家,一定要多喷酒,自己身上也要喷,有伤口的地方一定不要接触尸体,以免染上尸毒,有什么事一定要请示,不要自作主张,都交代清楚后牛亲爷才走了。
事故分析会由地煤局专家主持,救护队长首先介绍事故现场情况,爆炸的火源是电煤钻的电缆线被煤块砸破后漏电产生的电火花,三人死在档头,在离安全门约80米处发现三的鞋子。然后地煤局专家根据救护队长提供的现场情况推测,当时应该是四人从二平面通过斜井上到一平面,发现没有风进来,便要三到水仓边去打开井下送风机,疤哥等三人进了档头,花面试了一下煤钻,由于线被砸破,煤钻没反应,于是三人凑到一起想找毛病,正在这时线破处产生电火花引起瓦斯爆炸。当时三人都在爆点中心,应该当场就死了。三当时正走到离安全门约80米处时被气浪冲出,因为安全门出来往斜井是一个近90度的拐弯,三被冲到了水仓壁上刚好撞在井口送风机通下来的被风吹涨的风管上,然后掉到水仓里。由于水仓里始终有近1米深的水养着水泵的莲蓬头,所以三的外伤并不厉害,而且他在水仓里还躲过了第二波冲击,得以侥幸逃生。
“当然,这都只是推测。”地煤局专家又问牛亲爷:“老牛啊,听说当时还有县委的人在矿里,为井下停风的事还同你发生过争执,甚至还表示出了事由县委负责?”
“他们懂个屁,井下一爆炸他们就跑了!”牛亲爷摇摇头:“莫当你还真想要他们负责?”
“还有,据当班矿工反映,龙队长脱岗前,老疤正在一旁睡觉。龙队长将他叫醒说了一些什么后就走了,老疤又将花面、老粗和三叫到一起,四人还争了一阵才下井。由于距离较远,说的什么大家都没听清,就只听见老粗说了句人死卵朝天,没死又过年。”地煤局专家说着又转身问老牛:“牛矿长,大家都反映龙队长同老疤有很深的矛盾,这个情况值得注意啊。”
“你是说龙队长涉嫌公报私仇?”牛亲爷皱着眉头说:“同志,这个话怕是不好随便说的吧。”
“我这也只是怀疑,其实等三一醒来,一切就水落石出了嘛。”地煤局专家又问牛亲爷:“要不叫龙队长来问问?”
牛亲爷点点头,便让人去将龙阎王叫来。一会儿,龙阎王一脸疲惫的走了进来。
“老龙啊,地煤局的同志要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好好回答。”牛亲爷说着倒了一杯茶递给龙阎王。
“哦。”龙阎王一边答应着一边端着茶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龙队长,我是地煤局的,想问你几个问题。”地煤局专家翻开一个本子,边记边说:“事故发生前你为什么脱岗?干什么去了?”
“事情已经出了,我也不想隐瞒什么。我在附近生产队有一个老庚,我看到一时半会还不能开工,就溜到他家喝酒去了。”龙阎王老老实实的说。
“那你走之前同老疤说了什么?”
“我怕走后有人会下井,就要疤哥帮我盯着点。”
“为什么不找别人?”
“疤哥威望高,他说不许下井就没人敢下。”
“如果饭后再下井,就只剩下半个班,那末就只能搞一下井下维修,你们这个班就没有产量了?”
“是的。”
“你是不是因为想保产量有意安排他们下井?”
龙阎王一听这个话,气愤的大声说道:“绝对没有。我也是挖煤的,我知道后果!”
“听说你跟老疤有仇?”地煤局的专家没有理睬龙阎王,继续不紧不慢的问。
龙阎王听到这里,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他将手中的茶杯朝桌上一摔,没有再理会地煤局专家,而是冲着牛亲爷大吼道:“牛矿长,我知道我有错,我也是一条挖煤的汉子!我犯到哪一条你们就办到哪一条,我没得半句话说。你们要是硬要把没得的事栽到我头上,我死也不服!我要是有意害他们,天打五雷轰啊!”说完,他嚎哭着冲出办公室,将门狠狠的一摔。
“老龙!老龙......”牛亲爷大声的喊了几句没喊住,赶紧叫过来一个人,对他说:“你赶紧找几个人看着老龙,千万别让他干出什么蠢事来。”那人听了,赶紧也跑了出去。
“这是什么态度!”地煤局专家气呼呼地说:“就凭他擅离职守,造成重大伤亡事故,我就可以找人把他抓起来!”
“哎!他精神上压力太大了,”牛亲爷摇着头说:“你再将三条人命扣在他头上,别说是他,随哪个都受不了哩!我说同志啊,这个事没有铁证之前不好乱说哩。挖煤苦啊,我们总不能死了三个再贴上一个吧!”
“我就不信找不到证据......”地煤局专家还在喃喃自语。
电话铃响了,牛亲爷拿起电话听了一下就递给地煤局专家说:“找你的。”
地煤局专家接过电话,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慢慢的把电话挂了。
“三醒了,”他慢慢地说:“可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变成了憨子,他傻了!医生说是因为吸入过多的有毒气体,大脑严重缺氧造成的后遗症!”
大家都没有做声,地煤局专家又问牛亲爷:“老牛啊,那龙队长不是龙阎王吗?他要老疤不下井老疤还敢下?”
“哎!龙队长要是阎王,那老疤就是阎王他爹!”牛亲爷无可奈何地说:“这事没证据就不能乱说哩!”
“老牛啊,这么大的事故你一个人担得住?”地煤局专家关心地问。
“那怎个办?总不能怕担不住就乱朝人家头上栽吧?”牛亲爷轻声说道:“万一老龙说的是真话那不是又害了一个?”
“是啊,也只好这样了。”地煤局专家叹了一口气说:“那就吃饭去吧,吃完饭我们去县里同县委一起拟个文出来,这里就只能由你顶着了。”
“好吧,散会!”牛亲爷点着头说。
饭后,牛亲爷送走了地煤局专家和地区矿山救护队,刚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县城煤矿转运站的电话,说是疤哥所在的公社来了一个妇女和一个15、6岁的小青年,说是疤哥的亲戚,来出头为疤哥收尸的。
“哦,那就好!”牛亲爷听了后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想了一下说:“你们一定要好生招呼他们。明天早饭后由县车队派三台车,将受难者家属都接到煤矿来。还有,三已经醒了,你再派个人把他婆娘接到县医院去照顾三,一切费用由矿里出。要麻子和其他在医院的工人都随车回来,你再买些爆竹回来。”
放下电话,牛亲爷找到炊事班长,要他弄点好酒菜送到井口去,自己也跟送酒菜的炊事员一起往井口走去。到了井口后,牛亲爷将办公室的人员从绞车房叫了出来,他叫大家喝点酒,吃点饭,休息一下。这帮人从清早忙到现在,肚子早就饿了,但一见到饭菜却又吃不下去,有两个人刚吃了几块肉就忍不住跑到水沟旁吐了起来。牛亲爷等他们吐完又叫他们吃。大家互相看了看,狠狠地喝了几大口酒,这才觉得心里没有那么堵了,于是都大块肉大碗酒的吃了起来,牛亲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时安全员带着几个电工从井下上来,他们告诉牛亲爷线路已经全部弄好了,井下送风机换了一台新的,风管已全部架好,已经正常通风。牛亲爷要他们一定要安排人通风排水,他又在井口召集大家临时开了一个会,技术员、安全员都谈了自己的看法,牛亲爷总结了大家的看法后决定,明天从中班起恢复生产,现在主要是将二平面通往一平面的斜井做通,由两边同时进行,剩下的就是维修巷道,把炸坏的风机、轨道、矿车都从井下弄出来,争取早日出煤。
休息一阵后,牛亲爷带着办公室的人又到了绞车房,给三具遗体都换上了新工作服,脖子上都围上新毛巾。牛亲爷让办公室的人员回去休息,顺便通知三个队长各带几个人来井口守夜。不多会,三个队长各带着几个矿工来了,牛亲爷跟三个队长说了刚才临时会议的决定,队长们都表示没有意见。牛亲爷见龙阎王情绪虽然稳定了许多,但还是一脸的沮丧,便说:“老龙啊,你还是同我一起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你在路上也可以跟我谈谈。”龙阎王点点头,便同牛亲爷一起走了。到了矿部后,牛亲爷交代炊事班长给井口守夜的送点酒菜去,见没什么事了,这才去休息。
第二天早饭后,所有矿工都在绞车井口坪里集合,九点来钟,县车队的三台车也到了煤坪。遇难者家属都由煤矿职工搀扶着到了绞车井口,来接疤哥的那个妇女和小青年不愿到上面来,就等在煤坪里。井口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三大海碗酒,牛亲爷神情肃穆的站在桌子旁,旁边是几个手拿鞭炮的工人。矿工们都站在井口坪里,龙阎王带着一队站在最前面。
鞭炮响了,在遇难者家属的哭叫声中,由四个矿工抬一付担架,遇难者的遗体躺在担架上被依次抬了出来。每抬出一具遗体,牛亲爷就捧着一碗酒洒在地上,然后将碗摔得粉碎。疤哥最后被抬了出来,平时疤哥总是习惯弯着腰缩着脖子走路,这回平躺在担架上才显出他的高大来,四个矿工抬着他都有点吃力。出了井口刚走到一队前面几个抬担架的相约着换了一下手,只见担架一忽悠,也不知是疤哥太重还是担架太旧,只听“咔嚓”一声,一根担架杠子忽然断了,担架一斜,疤哥的遗体就朝着一队那边翻了过去。这时只见龙阎王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双手托住断了的担架杠子一使蛮劲,将担架又抬正了。几个矿工赶紧找了一捆铁丝和几根挑矛草的纤担,七手八脚将担架杠子接好。龙阎王松了手,看着担架过去,突然跪下大声哭喊道:“老伙计!一路走好啊!”随着龙阎王的哭叫,只见一坪的汉子齐刷刷的都跪了下来。
疤哥的遗体刚抬下煤坪,就听见煤坪传来一阵凄厉的嚎哭,那个妇女跪在地上哭得都喘不过气来了,那个小青年跪在旁边,头上扎着一条白布,仰着头喊道:“爹!妈带我来接你了哩!爹!我们回吧......”哎!疤哥啊疤哥,你日思夜想的亲人终于来接你了,可你却什么也不知道了!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矿里的卡车从县城开了回来停在了办公室门口,从驾驶室下来的是县工业局的领导和一个中年胖子,三由媳妇扶着坐在车箱里。牛亲爷同领导握过手之后请他们到办公室去坐,自己绕到车箱后将三扶了下来,几个没上班的矿工也上前来帮忙。
三彻底的傻了!像所有在井下受过皮外伤的人一样,三的脸上和身上都留下了青色纹身一样的疤痕。他张着无神的大眼,茫然的看着牛亲爷和其他矿工,牛亲爷看着他这个样子难受,只是嘱咐三的媳妇好好招扶三,然后长叹一声就回办公室去了。下午全矿开了一个短会,会上宣布了事故处理意见,大致意思是:此次瓦斯爆炸为责任事故,由县委主动承担领导责任。牛矿长作为煤矿主要领导,安全工作做得不到位,免去其党委书记。龙队长擅离职守,撤消其队长一职,留矿查看一年。四个当事人不听劝阻,擅自下井,应负主要责任,但由于当事人非死即残,故不予追究。接着牛亲爷向大家介绍了新的书记,也就是那个中年胖子,然后就散会了。
龙阎王的队长被撤了后,就在一队做了挡头师,可没人愿跟他搭档。大家都说龙阎王心太黑,对疤哥几个人的死他心中有愧。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毕竟人言可畏,龙阎王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没有抬起过头来。
三回来后就在食堂帮忙,每天就是择择菜,洗洗菜。三的媳妇也被招到了煤矿,也在炊事班做事,两口子还负责往井口送中饭和晚饭。每到吃饭的时候,三就挑着一担钵子饭摇摇晃晃的出现在井口,三的媳妇挑着菜跟在后面。到了煤坪后,三将担子放下就一个人爬到绞车井口找个地方坐下,对着井口嘟嘟囔囔也不知说些什么。三的媳妇让矿工们自己拿饭,然后给大家打菜,等大家都吃完后她就将空钵子收好,然后爬到绞车井口将三叫下来。
食堂的事务长是个好心人,他看着三的媳妇年轻轻的守着个傻子,心里老大不忍。煤矿的人都说三的魂是被疤哥他们带走了,于是事务长就给三的媳妇出主意,让她每天给三喊喊魂试试看。自此每天晚饭后,井口就传来三的媳妇的声音:“三!回来吧!”每叫一声,井口都有矿工随口应道:“回来了!”每天都要叫到天黑三的媳妇才回来。
这天晚饭后,牛亲爷正在办公室看三个采煤队的生产进度表,井口又传来了喊魂的声音。这时那胖书记踱了进来,对牛亲爷说:“老牛啊,我们这也是个国营企业,每天这样喊魂影响也不好吧。”
“哎!让她喊吧,我们欠她的哩!”牛亲爷说着转过头来对着书记说:“我说伙计,你也该多到工人中去走走,交几个朋友。你要是连他们想些什么都不知道,这书记怕是难当好哩。”
胖书记讨了个没趣,讪讪的走了。
三的媳妇喊了一个多月,三还是一样的傻。那媳妇其实是明白人,她也就认了命,没去再喊了。
每天一到开饭时,三还是挑着一担钵子饭摇摇晃晃的出现在井口,三的媳妇也还是挑着菜跟在后面。到了煤坪后,三还是将担子放下就一个人爬到绞车井口找个地方坐下,对着井口嘟嘟囔囔。三的媳妇还是忙着给大家打菜。等大家都吃完后她就将空钵子收好,然后爬到绞车井口,轻轻拍着三的肩膀说:“三,回吧。”三就跟着媳妇下到煤坪,挑着一担空钵子跟着媳妇朝食堂走去,山路上,只见三瘦小的身影摇晃着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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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24 02:40:22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完了。看到许多生活在底层的人,以前这样,现在也在这样,挖煤工的生命似乎一直很轻。。

三、牛亲爷写的很棒,细节也好,没有亲身经历是写不出来。疤哥儿子的出现以及三的媳妇喊魂让人感动,虽然都是只有几笔带过。

但是感觉下井抢救遇险矿工写的过于详细了,我想,如果把更多笔墨偏向于矿工的人性描写是不是更好一些。

厌了所以倦了,冬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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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24 04:05:17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真不错,灾情那块应该写的更紧张些,写写慌乱震惊。对于几个主人公的描写挺细致,神态动作都很到位。应该多写写煤矿工人的艰辛和具体操作程序等等。结局处理的还行,无言又无奈~~

♡今夜无眠,星空依然灿烂.昏黄的街灯伴随这苦涩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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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24 10:18:51  | 显示全部楼层
明白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了。矿难的写实吗?
事能知足心常乐,人到无求品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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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24 20:36:23  | 显示全部楼层

女眉女夭朋友,你说的很有道理,咱开始也是这样考虑的.但试了几次都觉得不能如意.这是因为繁重的劳动和恶劣的生存环境让他们变得性格暴燥,相互间酗酒斗殴是常事.只有当灾难降临时,才能体会到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和人性的闪光.这就是咱为啥要将矿难作为描述重点的原因.

飘岛朋友,矿难的现场,没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想象那种恐怖的,如果自然主义的描写下来,只会让人难受,所以咱只能虚写.

载酒问字朋友,虽然人物和情节都经过了处理,但矿难绝对是真实的,也是咱亲身经历的.至今咱还经常因为梦到这次矿难而从恶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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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24 20:45:55  | 显示全部楼层

读完后的第一庆幸是:幸亏发生在75年,不是我没心肺,是想着那个时候的机械化程度还比较低,矿工被生活压迫的程度没有现在这么重,官员也没现在这样没人性,因为机械化程度低,井挖的不定深,因为生活压力小,可以不用一定要抱着必死之心下井,官员还有人性,最起码知道出事了先营救,而不是先隐瞒.

个人主页: http://Amor0119.tianyablo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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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24 20:53:23  | 显示全部楼层
真实或许令人难受,但正因为真实,才能带给小说震撼性,让这样灾难题材的小说更加吸引人,不过既然是楼主的真实经历,恐怕也很难再去真正面对那次的灾难,很理解:)
空即是无。无即是包罗万象。空将为我心。 空而有心,心无而有意。成亦。天下无双之意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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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24 23:12:19  | 显示全部楼层

九目妖朋友,说得有道理.

飘之铠甲*朋友,谢谢理解.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8-24 23:12:3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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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怪,有时间请你帮着到小说比赛专区看看小说,好吗?
厌了所以倦了,冬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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