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在歌里听到这句歌词“我干杯,你随意。”心里有触动,想,会写一个爱情故事吧。 但是正如曾经和朋友说过,到了一定的年龄,再谈爱情自己已经不能原谅自己,那好像是件太矫情的事,所以,名字挂了几天,才犹豫着把文章贴上来。 如果有人笑话,就笑话吧,也许,是最后一次写爱情这个东西。
我干杯,你随意
文/曾照彩云归
对面的男子,一如三年前清瘦,岁月淡淡的印记映在了脸上,纯白的棉布衬衣,目光坚定温和,身上有骆驼香烟辛辣的香气。 他低声说,我一直很想你。 她的手微微一颤,杯里的红酒轻轻晃动了下。窗外,夕阳正缓缓落下。清凉的风大片大片地灌进房间来,薄纱的窗帘被掀起,又落下。 她的发长了,不像几年前男孩那样短短的,柔顺的在脑后挽成发髻。一缕发丝从前额垂下,她抬手拂了拂,微笑着举杯,说,我干杯,你随意。
三年,又一个三年前。一个明媚的午后,她从书店出来,在阳光下眯起了眼睛,迈着慵懒的步子走向路边的电话亭,拨了生命里至关重要的一个电话。 死党说,过来吧,跟朋友一起吃个饭。 挂上电话,在冷饮店买了支雪糕,走进了树荫里,光线暗了下来,她面部的线条忽然显得坚硬。 酒店的门前,她扔掉手里的雪糕纸,嘴角还残留着一点融化了的巧克力。 她推开门,并不知道里面安排着怎样的一场邂逅。 那个南方的男子瘦削却有浑厚低沉的嗓音,他欠身,微笑的说,你好。 她立在酒店辉煌的灯光下,短短的头发,目光清冽,脸上是阳光晒后的微红,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巧克力,手里提着一袋刚从书店买回的书。
她从不知道自己是个那么多话的人。人群里她常常很安静,嘴角挂着躲闪的微笑,面对陌生人会拘谨无措,而对他,有说不完的话。他们打深夜之后打折的长途电话,一打就是几个小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话可以说呢? 白天,她会忽然想起晚上说过的话,随手拿一支铅笔,在纸上涂抹记录下来,看看,独自微笑。她告诉他,在和他的谈话里,才发现自己还是个智慧的人。 他笑,谈话就像下棋,也需要对手。 说话不过瘾,她开始写长长的信给他。洁白的信笺暗绿的格子,纯兰墨水,一字字写下无端的心事。下班前封好口,端端正正的贴邮票,回家的时候转个弯去邮局,听见信封叮咚一下落在邮筒,开始默默的计算收到他回信的日子,心里暗暗喜悦的等待。 他的字一如她的想象,干净,好看。
那时,她的身边若有若无的走着一个男孩. 中学时的同学,一个学中医的男孩,研究生快要毕业,周末坐两个小时的火车来看她。两个人也没有什么话,各看各的书,有时候一起看场电影,他送她回家,安静的在门口告别。 那天一起去吃饭,小伙子告诉她,在和她那个城市的一家医院接触,毕业后会分回来。她沉默的坐着,心不在焉的用筷子拨拉着盘里的青菜,半天,忽然站起来对男孩说,对不起,我要回家给我男朋友打电话。 她看见男孩子端着碗,惊讶张大了嘴巴。 晚上,她对他说,我快要忘记你的模样了。 他的语气平和,下周我要去长沙讲课,你有时间吗?
她的爱情树上忽然花满枝桠。原来以前所有长长的等待只为了在他面前盛开,毫无保留。 爱不爱,她从来不去问他。爱只是她自己的事情,所有的追逐隐忍都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三年,她跟着他步伐辗转。接到他去某个城市的消息,便周密的计划安排好自己手头的工作,往往要没日没夜赶几日的工,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坐长时间的飞机或者火车,去跟他汇合。 他讲课,讲台就是他的舞台,在那个舞台上他是熠熠闪耀的星,光芒四射。她坐在最后面,入神的倾听他睿智风趣的演讲,看人们为他的机智幽默大笑,又或者被感染的潸然落泪,她的心中,无比骄傲。讲课结束,她跟随着人群起身,热烈的鼓掌。讲课结束后,他还会被很多人包围,合影,或者签名。她站在他的光芒之外,远远的看着他。 她明白,她是如此深爱这个男子,顷尽全力。
有时候她想,他许是疼她的,比如他会对坐夜航的她的说,不要在飞机上吃饭,下来后我带你吃好吃的。果然,他会寻了一些特别的地方,点着一颗烟,微笑的坐在对面看着她埋头大吃。 晚上,她趴在床上看书,他背对着她在书桌上写教案,噼噼啵啵的敲打键盘,累了,就踱到阳台上去抽支烟。她合上书支着下巴望着他的背影发会呆,呆一会,睡着。忽然醒过来,他坐在床边的圈椅上就着灯光看书,见她醒了,微笑的探身过来抚摸她的脸,她枕着他修长的手掌,闻着掌心混合着烟草和皮肤的味道,再度安心的沉沉睡去。 他说,你是这样傻的一个人,让人不忍伤害。 她本以为是疼惜。 其实,他样的男子,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就像对要轻拿轻放的易碎品,珍惜,却有距离,喜悦,却不惊动。 所以他的爱,稀薄,而且缓慢。
爱情总是让人期望太多,从远远地注视到想全身心地占有。而他亦有软弱自私的一面,所以他不给她虚伪的信仰。 他以为,她开始变得不可理喻,因为她开始要一个结果。 他愠怒,与其纠缠撕裂疼痛,不如远看微笑,简单拥抱,到此为止。 转了口气,他说,我去看你。这几年,都是你跟随着我。 她的心渐渐沉入无边的海底,却说,没关系,我心甘情愿,你欲求欲取。 春节,他来看她。去接他的时候她有幻想,他会在适当的时候拿出戒指,可面对他的目光,她知道,那真的只是自己的幻觉。 她心疼他在寒风中的瑟瑟颤抖,催促他走吧走吧,他不适应北方的干燥寒冷。而她忘记了自己也在南方的闷热潮湿里辗转反侧。 他俯身对她说,我走了,你不要哭。 她安静的坐在椅子上,说,怎么会? 果然就不哭。 从机场回来的大巴上,她坐在后座。在后窗上轻轻写下他的名字,然后闭上眼睛开始睡觉。等她再睁开眼,阳光已经从云层里透出来,打在车窗上,那些字开始融化,像是流着泪的脸。
她在那一日的日记里写,我要转身,忘记一个人。 打好了行李,她开始一个人的旅程。第一站是成都,飞机在夜间飞行,像穿过无边无际黑暗的海洋。她的,头抵在前排的座椅上,心愈来愈荒凉。将要降落的那个城市,只有陌生喧哗的声音,没有一双温暖的手会接过她的行李,再给她一个温柔的拥抱。 一个月后,在西安,她给他寄了一张明信片,在上面潦草的写了一句话:小舟从此逝。
他们互相悲悯,却以简单直接的方式结束彼此的三年。
那个电话号码,一直沉睡在她的手机里,她为它单独设定了一首来电音乐,如果云知道。他的名字里有个云字。 她没想到,三年后那首歌会再度在手机里响起。
他问,你好不好。 她的目光淡定沉稳,说,很好。 他分明嘘了一口气,像是释然又像叹息。她有微微的酸楚,只要他卸下了内疚和亏欠,安心的回去,她又在意什么。 不会告诉他,已经在那场爱里耗尽力气,再也不会对人说爱。
回家的路上,她把他的来电铃声换成了千千阙歌。她知道,自己还在寂寞的爱着,而那已经与他无关,因为他与爱对峙的时光,已经消散在风中。
她只是确信,她曾经是他心底珍惜过一瞬的女子,就足够。
2005-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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