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2月24日的平安夜。躺在医院的治疗床上,想着这四个字——露水之说。那时。我的眼睛跟着那个男人,满头大汗奔跑在相关科室,张罗、交涉住院事宜。看着他的急速身影,焦急面部表情,心里恨意渐远,取而代之是一丝爱意与怜悯。
各种节日,越来越多。是人类放纵自己找的理由,籍着节日,来事。疯狂。
这个男人是公司副总,他不是我的直接上司,但常有工作上的接触。有才的人很多,见过。然思想契合者,罕有。面对已婚的他,告诫自己,注意。危险。可是,越想避开,反弹越近。谨小慎微着怕犯错,越怕越要朝这方向发展,这是强盗理论。我朝深处想,是不是一种意念?人很复杂,如果在内心还有一个先知的灵魂,会不会,它就以这样的方式来告诫现实生活中的外壳?不知道?只知道,一段情感就这样开始了。甜蜜而重负。
中秋节赏月,他说月亮好像他儿子的眼睛。文采飞扬的他,这句话简直不通。于是,我把这段情感结束。情感高傲、丰富、专一都不是错,错在没有遇上它的主人。寻寻觅觅中,遇上了,他却已是别人的男人。好多个不眠深夜,独自嚼着思念。痛楚。露水之说的想法逐渐形成。
情感如露水,掉在纯白纸上,还可以是其它任何载体。它始终要风干。干了,只留下淡淡痕迹。回首以往,哪段感情不是肝肠寸断。要死要活。然,经得过岁月无情么?经得起自己或他人折腾么?最后,留下的痕迹,不刻意,不精心,看不出来。悲哀吗?不是,是认命。
我的这段露水干了,而他的还没干。他总是籍着节日,召集一些员工开展活动,堂而皇之要我参加。这是份内工作。没法拒绝,要生存。
平安夜,这个泊来的节日,朋友发信息要我去教堂,第二天在教会过圣诞,朋友是教徒。这些,都因他要开展的活动而停滞。没有太多的怨恨,理解,不如此他找不到与我相处的机会。憋在心里的话不能发泄。我可怜他。
人生不可预测。还在看朋友们发的祝福短信,还在超市疯狂购物,还在整理所购物品准备上车,车轮便从脚上辗过。像被大象踩了下脚。一种失重。脚,不再是自己的了。这个男人飞快下车,一边对开车的同事吼叫,一边不由分说背着我往医院跑。我说傻啊你,有车不开,他说忘了,不过医院也没几步。伏在背上,听着喘气声,听他脚下积雪发出的嗤嗤声。闭上眼。就享受一次吧。虽然露水已干。
照片,值班医生分析骨头碎裂程度。象在听别人故事,要强的我,不掉一滴泪。没有值得掉泪之人,掉给谁看,空伤悲。所以,没有知觉的我,躺在治疗床上,想着生命的脆弱。想着我的露水之说。
生命,一刹那,可有可无。脆弱得你没有思想准备,来不及考虑,就突兀而至。就可以让一个人灰飞烟灭。那留下的淡迹,是否有人深究,不知道。生命也是露水。会风干的露水,
我的生命由许多滴露水组成。这些露水,在我从一个白昼到黑夜再走向白昼的循环反复中,风干又聚结。我的生命又是一滴大的露水,而生命中各式各样的露水,思想的露水,性格的露水,情感的露水,亲情、友情的露水,事业的露水。它们,风干了又凝聚。左右我一路前行。
在家乡时,时常一个人一本书,坐在山上,迷茫看天,任思绪飘远。我不懂得这个世界,强悍的外表下,一颗柔弱易感的心。长期的知识积累和瞬间领悟,形成一种质本高洁的傲气。我的骨头尖锐,思想有棱角,性格复杂。爱笑爱唱,很善良。亦刚亦柔,有些中性。有胆有识,敢于挑战更敢于承担。见不得阴恶,看不惯做作。不畏强权,不怕迫害。
高傲。意味着不容于世俗。尖锐的骨头,刺痛了别人,也刺伤了自己。但依然坚持着,想做完全的自己。
渴望爱情,亲情。但这些,拼死相求,却不知根须何处。爱情,伤痕累累。没有缘份,宁愿不要。亲情呢?亲人给予我的,此生不屑,但不怨恨。感谢他们赐于生命,努力喂他们贪婪的胃。我在营造亲情,像乞丐一样,低到尘土里营造。可看着他们的笑脸,却只想逃出家门看天。喜欢看天,只因知道看不见什么才看。
未知,也是一种希望。
这一切,我无法控制。它就这样悄悄的在我身上发生,给我痛苦,给我伤害,让我对这个世界,对这人生产生厌倦。假装的坚强,是一种更深切的脆弱。
于是,我的2004。没有留恋,我远走,我流浪,美其名追求。就想把这些以往的露水彻底风干,重新聚集。然而,流浪的辛苦,生存的艰难,午夜梦回中,思着、念着的那些曾有的稳定与平淡的幸福。那些让我恣意仍掉的稳定和平淡的幸福。那些爱我关心我的男人和朋友。那些来自血液深处的基音。试问内心。我如此大的勇气,敢于冲破思想阻碍,自认为破茧而出,拉宽生命、精彩生命的想法,就这样夜夜长情回想过去,能有什么成就?就这样靠着这口不甘之气,能走多远?那一切看似豪气冲天的壮举,不过也是露水之说罢了。
不过,依然不后悔。就这德性,从不后悔。那些已干的露水,还不了原。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万念俱灰,脚的疼痛,让我恨自己也恨他人。我要过一天算一天,我固执着要去过平安夜,我要好好的吃一顿,把超市买的那些导火线消灭掉,其实,只是想醉。于是,抬着我,抬着我的脚,抬到了床上,旁边是餐桌。
酒肉穿肠过。我依然在笑,依然坚强。不管白酒、红酒,通通喝在肚子里,一杯接着一杯,没人敢拦我,酒能疏筋活血,不是吗?我有正当的理由。醉了,醉了。说了什么话不记得,倒在床上,难受。呕吐。只听见我那两部手机此起彼复的响着。响着。无力接听。终于,给我造成痛苦的同事忍无可忍,拿起电话说你们不要打了。她喝醉了。然后,同事嚎啕大哭,一直给我说对不起。装着没有听见。对不起,也是露水之说。
醒来,也是第二天的午时,头痛剧烈。又躺在医院了。脚上的石膏厚重,这一切,不是平安夜的梦。翻阅着所有的来电和信息。一股股暖流通畅全身。出事了,憋得慌,不敢告诉生活中的朋友。怕一不小心传到家人耳里,枉担心。告诉了几个网友,风儿的信息说:别哭,风儿替你疼。幽灵打了五个电话问候。……
谁说我在独行。这些关爱包围着我,让我感受活着的幸福。
想起史铁生《我与地坛》中的那句话:“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曾看着这段话思索良久。时至今日想来,所有点滴的露水,都是必然的结果,应敢于承担。至于如何将点滴的露水变得圆润,那是一种层次。有时层次也虚弱,但若生命的露水还在,就应知足。
看着靠在床边未醒的这个男人,我想,春节后换家公司,让他的露水,干后无痕。(04/12/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