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追逐里的迷醉 终于,红色的别克车犹如身形敏捷的云豹,带着我们几个人冲出了灰色的城市,飞速行驶在新建成的高速公路上,一刹那间,原野里无边的绿扑面而来。 已经不知道加班加点地连续忙碌了多少天了,为了那个将要在南阳的春天里举行的盛典,我们只好埋头工作,一直低垂的眼帘里,看不到原野里的写意春天。 可心灵怎么禁得住春风的撩拨?每天上下班走过时候,怎么都不会忘记瞟一眼绿色的草坪,看一下枝头的嫩芽,生产楼边那几株广玉兰的蓄蕾、怒放、残败和长出淡绿的嫩叶的全过程,都被一一锁定在视线里,但是,放眼遥望,春天的原野仍然被灰色高楼固执地阻挡在冰冷的身后。 车如飞鸟之于云端,又如游鱼之于瀚海,带我们朝南阳——这个古老而又现代的城市奔袭,带我们领略这个富庶盆地之春的灿烂明媚。 视线所及,春光无限。一片又一片的麦田,连成了覆盖大地的绿毯,绿毯之间,点缀着片片金黄、片片灿烂,那是油菜花在盛开。还有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村落,如珍珠般镶嵌其间,那座座新盖的小白楼,以及楼边一树树桃花、一丛丛迎春,它们都在无声地告诉你,农家的生活在一天天的好起来,告诉你农家生活的悠闲和惬意。条条小路游蛇般蜿蜒着,在村庄和田野之间穿行,和小路相呼应的,是自由飞翔的喜鹊,它们在路边枝头唧唧喳喳叫着,引诱着杨树叶子探出了嫩黄的头,柳树枝条摇曳起了柔柔的腰,突然间,一条河流进入视线——水汤汤,水潺潺,悠悠然地流淌着。啊,春水之韵,原是如此澄净和丰盈。 车行原野中,车行春天里,无边的绿,迎面而来,而又飞速而去,无边的绿和这大片大片的金黄油菜花,和这蓝天里自由翱翔的飞鸟,和着这村落间粉红的桃花、粉白的杏花、雪团一样的梨花、以及田野里几个正在耕耘的农人一起,把一个春的原野带进了微熏,带入了迷醉,同时也托出了一个姹紫嫣红,托出了一个盎然生机。
二、迷醉里的苍茫 当那盛典在杯盏交错、笑脸盈盈里结束,我们再乘车,走进春日原野,从南阳向湖北五台山方向进发。 天公颇知人意。它用淅沥春雨帮我们欢送远方来客,也用淅沥春雨伴我们和留下来的一部分客人同行,并悄悄滋润着抚慰着辛劳后疲惫之极的我们。 用小小的耳塞堵住耳朵,刻意并努力地抗拒着车里导游煽情的讲解,抗拒着所谓的重在参与的互动游戏,我固执地侧脸注视窗外,任耳机里流泻的音乐和车窗外流泻的春雨一起,洗涤我尚被浮事夹裹着的、纷乱的思绪和魂灵。 雨,是春天的精灵。 很庆幸自己临出发之前,把MP3里灌满了古典音乐,让春雨中的行驶形成了光与声、画与影的有机结合。 由琵琶和古筝共同演绎的《流水》从耳塞里奔涌而出,由苍穹和大地共同演绎的春雨在原野尽情而洒。 野风轻轻地吹着。有柔曼的柳枝被春风荡开去,又被春雨送下来。 春雨哗啦地泻着。有无边的温柔从心底深处溢出,又被悄悄藏得更深。 谁的玉手拨动着丝弦?谁的才情涂抹着江山?乐声中透着花香,雨幕中混着天籁,心田里胶合着忧伤和欣喜,视野里融合了远古与今天的色调和情绪,是什么神灵让此刻时光变得扑朔迷离,忽远又忽近? 无边的、萧萧而下的春雨,让我渐渐离开了喧嚣的城市,让我渐渐离开同车共进的人们,让我渐渐离开了所有的躁动和冲撞。 把自己交给苍茫。 凡俗已离我而去,剩下的只是一个被春雨浸润、空灵苍茫的世界。 这亘古不变的大地呢?在未有这从天而降,滋润万物的春雨从天庭流泻之前,那勃发着万千生机的大地万物可都是在沉默不语等待?等待这春的精灵,穿过遥远的寂寥的天空,来滋润和浇灌这沉寂的布满小树的山岗,悠然的空旷的城市街道,生生不息的喧闹人群?来吧,春雨,来为大地书写苍茫而雄浑的一笔。
野风轻轻地吹着,山峦静立在春雨中,默默不语。 闪电一次次划破夜空的寂寥,让苍茫大地更显沉寂。 真静啊。 天地间是一片亘古的肃穆。远远的什么地方,好像有人在动情地唱歌。哦,那应该是幻觉。只有风,只有雨润苍茫,只有我们的车如方舟,静静地、静静地、行驶在这夜的苍穹。
三、苍茫里的缠绵 夜很深了,我们谢过南阳同事的再三挽留,再次钻进车内,任它带着我们冲进黑暗,朝家的方向驶去。沿美丽的滨河大道渐渐远离夜的南阳,白河的春水在夜里静静流淌着,春水边的路灯在车的右侧也如春水静静流向身后,我们用目光向南阳告别。夜色像紫丁香,河中央高高耸立的水幕电影里播放着央视的电视节目。河岸边,一群人三五为伴站着、坐着,深深浅浅看着。相隔不远的两座大桥横跨白河,桥身上霓红闪烁,把它们幻化成了天际飞虹,而水面则又将飞虹倒映,天上水下,天上水下,长虹呼应,波光涌动,粼粼闪烁,流光溢彩。 河对岸,高楼鳞次栉比,一片灯火通明。南阳,你是一个现代的不夜城。 渐行渐远,我们告别南阳。 想不到的是,竟然有夜雾悄然跟随,无语相送。
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你的身无形,你的行无踪,你如同妙曼的女子,翩跹而来,你如同呼啸的海潮,翻滚而来。
是谁让你来隔阻我们归家的奔袭,是谁让你来遮挡我们的目光?是谁让你来把我们重重包裹?
无边的黑夜里,你很快充溢了整个的南阳盆地,你要做什么?你想留我们到何时?
初起的时候,你是那样的轻盈,又是那样的温柔,你如仙子从天庭飘然而落在我们的车前,强烈的光柱里,你身形千变万化,莫测而妙曼,向我们伸出你的玉臂,在我们的眼前尽情变幻你的身姿,你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位慢慢涌到高速公路上来,涌到我们的车边来,你默默地、一次次扑向我们的车,当你发现我们依然努力快速潜行时候,你着急了,很快变幻了身形,聚成了团,连成了片,翻滚着身体朝我们扑来,很快就把我们包裹在里面,使我们看不到车灯前哪怕10米远的距离,迫使我们不得不放慢那急切的脚步,你是这块盆地的夜精灵吗?你如此地爱抚、如此地缠绵,如此地不舍,可是难诉你的挽留?可是你特有的水样柔情?
难舍你的挽留,我们不得不放慢疾速的奔袭,在寂静无声的夜的原野里,在空旷无车的高速公路上,把车速从140码放慢到80码,再放慢到60码、40码、35码,且行且停,和你不尽缠绵。可你还是不依不饶,朝车头砸来,朝车身扑来,朝几乎蜗行的车接连不断地涌来。
你伤心了吗?你发怒了吗?明知道我们决心要走,明知道我们不会停留,你如何还要如此弥漫,如此阻拦?
同你的身形一样飘忽起来的,是我的思绪,我想起了那些似乎遥远的、已经忘却的过去,心里无端地涌起一种莫名的、淡淡的却是幽深的甜蜜或忧伤。无边的夜雾啊,你只管这样飘忽着扑向我们,摇曳着迷惑我们,翻滚着阻挡我们,你可知道?你让我感觉好像早就有过这种体验,要不就是做过一个和眼前的情景极为相似的梦。但是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是在一生中的哪个幸或不幸的时刻,我怎样也记不起来了。生活就像你的生成和消失一样,悠悠然从我的身边飘过,翻滚着从我的身边掠过,我失落了很多,却不知道那是些什么。
南阳的夜雾啊,你丝绸一样温柔,你魔鬼一样可怕。你的纠缠,你的鬼祟,你的无形无踪而又无处不在,把我们带入了迷茫和混沌。但你也有太过诱惑的一面啊,你笼罩着被春雨洗涤后的苍茫原野,让她像极了人的心灵——当心灵纯净而充满幻想,它就变得无比深邃——深邃得能容纳整个世界。
我知道,走出这深邃夜雾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走出这无边的包围和迷茫了,高速公路通向同样沉醉在春风里的我的小城,通向没有被夜雾包裹的一切道路。远处闪烁着如同星星一样明亮的、城市的灯的流火,而我们的身后,是寻觅和不舍追求的车痕。 三天,我们在春光里追逐,在春雨里追逐,在夜雾里追逐,这三天多么好!整个世界像在童话里变了样子。这样的遄行一生也许只能有这么一次。这样的遄行一生只要遇见一次。 感谢你,2005年的春天原野!感谢你金灿灿的光、温柔柔的风、哗啦啦的雨、化不开的雾、以及这苍穹下蓬蓬勃勃的生命。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4-20 18:45:0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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