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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9月5日（星期一）
天亮时，雨停了，但窗外的天空依然阴霾，窗帘已经拉开，房间里依然阴暗。
小新不知何时已经起来，正坐在房间写字台前认真聆听她随身携带的半导体。这是她在复旦大学读书时就养成的每天早上听英文新闻广播的习惯，10多年了，这是她雷打不动的习惯。此时，抑扬顿挫的英文广播使静谧的清晨更显得宁静。
看我起床，小新走到床前，将纤细的手指轻轻按在我的唇上温存地说：“听话，乖乖地，再等一会儿就完了。”她顺手将床边茶几上为我准备好的内衣裤放到我的枕边，那神态就象宠爱孩子的小母亲。
我们到贵阳的重要行程之一便是去贵州著名的黄果树参观，这也是我们今天的计划。但早饭时，听餐厅的服务员说，因为今日还有雨，在这里住宿的几个旅游团都临时改变了前往黄果树的计划，劝我们也不要去，因为下雨时道路不好走，尤其是黄果树附近的山道更是汽车不敢开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也只好改变今天的日程安排。黄果树去不了，在贵州市区转转还是没问题的，我的建议得到了小新的批准。她说：“你说去那儿就去那儿吧，我跟着你就是了。”经过一夜的休息，她已恢复了往日的神清气爽。
我自幼喜欢旅行，尤其喜欢边陲城市与边塞风光。而地处云贵高原的贵州省会贵阳——这块几十年来依旧沉封而寂寞的山地，便是我心仪多年的去处。上中学时，我就从历史书里得知贵阳市盛产竹子，千百年来以制作乐器“筑”而闻名于世，所以贵阳自古被称之为“筑市”就象四川成都被世人称为“锦城”，广州被称为“蓉城”一样。而且因为贵阳地处山地丘陵之间，所以还享有“山国之都”的美誉。而我们离开北京时，之所以将贵阳列为此行的第一景点，还是因为我们受到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气候宜人数贵阳”的诱惑。但今天的绵绵细雨却使我在兴奋之余有些扫兴了。
小新看我有些失望，赶紧摇着我的手说：“你别不高兴，好吗！你不是还要在贵阳看看邮票吗，我们明天再去看黄果树吧！”
是啊，来时我就对她说，我们这次去旅游，一定要去看看那里邮市的行情。
对于集邮，出狱这几年我始终乐此不疲，特别是在1985年我开始赚钱后，真的在邮票上投入了相当的资金，我是把邮票当做了投资而不是简单的当成“积邮”。我早就知道，象贵阳、昆明、成都等地方的邮票价位全比北京低，虽然此行是为了玩，但来到云贵川，我潜意识里还是带着任务的，若果真如此的话，我一定要买回一批邮票。
问过饭店的服务员，知道贵阳的邮市离此不远，我让小新回房间休息，我自己去。我不让她去是有原因的，因为在北京，邮市也是很乱的去处。在那种地方不用说抢劫时有发生，就是出人命也不奇怪。贵阳对我来说，人生地不熟的，要真在这里大批套购邮票，我是担着很大风险的。早在几年我行走邮市的时候，就是从被人抢和抢人开始的，我在邮票上的原始积累就是那时候的收获，而这些我却无法对她明言。
见我不想带她她同去，这回轮到她噘嘴了。“我要跟你去，我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嘛！”是啊，从北京出来这几天，她一直没离开过我，她是不会放心让我一人出门的，她老是说我性子太野，总喜欢管闲事，她说她要好好的改造我，让我变得文气一点。在她心里，我始终就是个爱惹事的大孩子。
不想走路，打辆车仅十多分钟就到了贵阳最大的邮市。带着小新，在这里我说话做事都不敢有任何出轨的地方，来了我就直奔“猴票”，因为贵阳当地人的收入和消费水平都比较低，因此价格比较贵的“猴票”连问了几个人都没有。没有就走吧，刚要走，一个闻讯过来的兜售邮票的人说：“我有猴票，你要吗！”
“猴票”在北京的底价我是清楚的，我问他有没有“猴版票”，有的话多少钱能出手。他把我拉到背人的地方，用当地话连说带比划的告诉我：“在贵阳根本买不到“猴版票”，因为价格太贵，没人买的。他只有猴票的“四方连”，是他撕着（将成版猴票全分成四张的方连）卖的。
我问他多少钱一个方连，他伸出一个手指头说：“100元，行吗！”
我心里暗喜，因为他开出的价格已比北京150元一个方连便宜50元了。
我说：“太贵了，北京也不过80元一个啊！100元一个，我干吗跑你们贵州来买啊！我又没毛病。”
“我的票可是品相好啊，不信你看看。”他将集邮册打开，里面露出一迭一迭的猴票。
“票可以，这个价格不行！”我断然说道。
“那你多少钱能接受？他倒是也很爽快，我想八成是这里很少有人买得起猴票。
“50元一个方连怎么样？要同意，我多买你点儿。”我把他说的价儿砍了一半。
“不行，若真想买，你再加点，我再让点，好不好？”他让步了。
“60元一个连儿，多一分我不要！”我做出转身要走的姿态。
“你要多少个？”他松口了。
“你有多少？”
“我今天只带来50个，你若多要，明天再给你带来。”
“好吧！今天的我全要了！明天你带来咱们再说吧！”
于是，50个“猴票方连”3000元一笔成交。交易完毕，我推开逐渐围拢过来的人群，拉着小新片刻不停地打车回到了贵阳宾馆。
回到房间，我将购回的“猴连票”再用随身携带的放大镜仔细看了一回，OK，品相完好！
我得意地告诉小新：“新新啊，咱们这趟云贵川之行的所有费用该是今天这个卖我‘猴票‘的人赞助的啊！”看她一脸的疑惑，我笑着告诉她，今天的一笔邮票交易，我最少可得利润4000元。
“那你明天还会去吗？那人不是说明天还要来吗！”
“不会的，这里可是蛮荒之地啊，这儿的人可比我野多了，我们还是见好儿就收吧，再说我们明天也没时间再办这事了啊！”
傍晚，云收雨霁，太阳终于出来了。
金色的斜阳暖暖地投射到房间里，满室透明的微尘里还带着淡淡的水雾。最不喜欢阴郁天气的小新，也象阳光一样欢快起来。
从邮市回来，在房间里憋了一个下午，她只想走出门去，去转转贵阳的街市。离开北京这几天，只与我一人朝夕相伴，小新一改往日的沉闷，一直处在兴奋中。她换上一套一定要我为她选的漂亮的套裙（为此次旅游，小新带了好几套平时很少穿的裙子，她说她要穿给我看），认真地淡淡地描了眉毛，涂了口红，快乐地拉着我的手走出宾馆的转门。
为携小新的此次云贵川之行，临行前我着实做了不少准备，特别是对几个主要去处做了细致了解。在“文革”中的红卫兵大串联时，我几乎走遍了全国各个省份，惟独漏掉了贵州和西藏，这是我始终耿耿于怀的遗憾。
史书上称“南夷北狄”，贵州自古以来便是夷人居住的蛮荒之地。这里居住着汉族、苗族、布依族、侗族、回族等10多个少数民族的数百万人，几百年来，汉人始终未能彻底同化这里诸多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挑担的、推车的穿着各种服装的少数民族兄弟夹杂在更多的汉人中，雨后泥泞的便道上占满兜售各种物件的小商贩，他们几乎快要吸干了便道上的水气。这些，构成了在北京是绝对看不到的街头一景。
“金桥饭店”位于贵州的首府—贵阳的闹市区，按说这里最能代表这个省份文化、经济的发展程度，但与金碧辉煌的“金桥饭店”相比，附近街区破败不堪的建筑却显得太不匹配了，狭窄的马路已看不出柏油的本色，雨后的积水油忽忽地汪在大大小小的坑凹中，马路两旁几乎没有较高些的楼房。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如一日的老房毫无层次感，更找不到一丝一毫现代化的感觉。贵阳啊！这个昔日的蛮荒之地依然保留的只是荒蛮之气。
无论我心里是如何感慨，但在兴致勃勃的小新面前，我是不想表现出来的，我干吗要扫她的兴！我带她出来不就是要她快活吗！小新饶有兴致地蹲在那里，挑拣着一个身着苗族服装的老太婆用各色竹子编织的小玩意儿。她的年纪一定很老了，脸上满布皱纹，席地坐在便道的泥泞中。
那老太婆打赤脚，我不知道这是否属于少数民族的习惯，但她身上穿的衣服却很破旧，嘴里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语言。
小新挑选了几件小竹篓，我给钱，但不知该给多少。
小新接过我手里的10元钱给了那位老人，老人不要，只是摆手。我以为她嫌少，又加了10元。后来终于明白老太婆的比划，这几个竹篓她只要4元钱，但善良的小新还是把20元钱塞进了老人的手中。
为了去观光期待已久的黄果树，晚饭后，小新先把明天路上吃的用的东西打点好便早早躺下了。但她睡不着，躺在床上温存地和我说话。
房间里是宁静的，氤氲着柔柔的灯光。桌子上两只台灯的影子清晰地投射到杏黄色贴纸的墙壁上，象个图案。那图案象什么呢？哈哈，我坏笑着问小新。不知道啊，小新有些懵懂。我将手伸进被单里，抚摩着她只乳房说：“你看，象不象你的两只山峰。”她的脸上升腾起一片红霞，一边用攥紧的小拳头捶打我的胸，一边娇羞地说：“你好坏，没见过象你这样坏的人。”
夜深了，我的小新睡了，缠绵在我的身边睡了，睡得楚楚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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