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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岁月的远去 ，知青时代经历的许多事情，早已经逐渐从记忆中淡漠了，消失了。但是总有一些事情，尤其是自己那时做过的恶事，记忆却并不随着岁月的久远而淡忘，甚至反而更加清晰强烈。那些记忆就象毒蛇一样，时不时地从记忆深处突然探出头来咬你两口，让你的灵魂不得安生。
我参加的最后一次麦田护青，就是这样一件恶事。
那时的护青是由生产队集体组织的，目的是防止老百姓的猪羊不上圈，祸害庄稼。规定是这样的：一、参加护青记工分，每晚三分；二、逮住猪羊后，可以让主家买香烟以作为惩罚，当然也可以把猪羊杀掉，前腿以前部分作为对护青人员的奖励；三、屡教不改情节严重的，可以全部没收。实际上，因为都是乡里乡亲的，在大多情况下，逮住猪羊后也不过是对主家训斥几句，索要几包香烟就完事了。
参加护青的基本上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尤其是我们这些天不管地不收的下乡插队知青，更是踊跃积极。又有工分挣，又有香烟抽，又有肉吃，多美的差事呀！更刺激的是，围猎屠杀的血腥快感，接受香烟时胜利者的满足感，这才是充满诱惑的事呀！所以，也不管天寒地冻，一到晚上，我们就迫不及待地提上刀叉棍棒，悄然出发，埋伏于烟笼雾瘴的荒野之中了。在大多数情况下，总是白白埋伏一晚，扫兴而归。如果有幸听到了歙歙嗦嗦的声音，每个人的眼里都会放出兴奋的贼光。悄悄围上去，一般是十拿九稳的。谁家的猪羊让逮住了，这消息就象长了翅膀，会不经而走。过不了太久，主家就会来苦苦哀求我们了。那么，当天晚上我们就可以抽烟、吃肉、喝酒、吹大牛，欢天喜地，美美的狂欢一夜了。
记得那天晚上，天上是半个昏昏蒙蒙的月亮，有些许的小北风。我们照例又埋伏在那里了。等了不到三根烟的工夫，猎物就出现了，是一头黑猪，看起来足足有600斤重！黑猪重重的喘息声越来越近，我们也一个个兴奋地胸脯起伏，不由得喘息起来了！这么大的猎物，决不能让它活着回去！一声令下，大家就冲上去了。刚好黑猪离我最近，我一个箭步上去，只一刀戳下去，就把它撂倒了。把它死死的抵在土坎上，大家一拥而上，一顿乱戳，很快就结果了它的生命。用板车拉回去，卸下猪头，整个猪身体就沉到门前结着薄冰的池塘了。
不一会儿，一个瘦小的老头儿就找上门了。一看，认识。他家就老两口，离我们知青点不远，平时见面也相互打招呼的。要是知道是他的猪，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下这个黑手的，所以，我们都是一脸的愧疚。不用说，按规矩一条烟是必须的。老头儿找了几个老乡下池塘，把猪捞上来，再千恩万谢一番，才把猪拉走了。
事情一办完，我们就七手八脚架起火来，开始准备着享受战利品了。这时候，顺风就飘来了老太太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老天爷呀！你睁睁眼呀！你让我可怎么活呀！我没有坏过良心呀！你为什么要这样呀！。。。。。。”，这是黑猪的主人家的哭声。这哭声让我们兴味索然，怎么也没有了以往狂欢的心情了。
看着猪肉马上就要煮好了，突然从远处踉踉跄跄跑来一个人，一边跑还一边喊：“知青孩子们，等一等啊！千万不要吃那肉呀！知青孩子们，千万不要吃那肉呀！。。。。。。”。进来一看，太让我们惊诧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老头儿！老头上气不接下气的告诉我们：“那个猪回去剥开一看，是一个猪囊虫病猪，怕你们吃，来告诉你们一下，绝对不能吃的！”我们听后，呆若木鸡，半天相对无言！接下来就是该我们流泪了。我清楚地记得，那时大家的泪水都象断了线的珠子，一任它滚滚而下，谁也没有去擦它。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去护过青了。
顺带画蛇添足地补充一句：许多年前，从我下乡那个地方来的朋友告诉我，在我们离开几年后，村里有一个老光棍儿，半夜里扒出了公社杀猪站深埋在地里的猪囊虫病猪解馋，不幸得了猪囊虫病，发现得晚，又没有太当回事医治，最后扩散到全身，人已经快要死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2-27 19:14:16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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