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搞不清楚是因为激动还是紧张害怕,浑身不停地颤栗,任怎么努力都控制不住。等他们一消失在夜幕里,我立即朝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开了。我没想过报警,倒不是觉得无意义,我一向认为警察都是做大事的人,不好意思拿百十元的小案来麻烦他们。
一路上我战战兢兢,如惊弓之鸟,稍有些风吹草动便以为又有强人出没,以至回到家门口还两股战战,不敢旁顾。
躺在床上我反复的回想着刚才的事,以为很侥幸,没被他们扎上一刀已算是我福大了。又觉得他们做的还算仗义,给我留下了十块钱。但他们真是出于仗义之心么?我摸不透,但以我的想法,我会把此当成他们玩的一种卑劣粗糙的手段,抢了我的钱还让我对他们心存感激。我侧了侧身子,嘴角有些痛,脸上有木木的感觉,想必是肿了。麻木的伤痛刺疼了我的心,重新燃起我的愤怒,如果那几下是被魁梧汉子抽的倒也罢了,我想我打不过他,吃亏也是理所当然的。可这几下却偏偏是那两个小个子给揍的,这让我非常的不快:狗一样的东西,无非仗了点人势,竟敢打我。如果是像西方绅士式一对一决斗的话,我能把他们摔出屎来。我一遍一遍地后悔,同时又作出了种种假想,如在某个时刻我完全可以用什么样的招式先击倒某个弱者,然后夺了短刀和他们对峙,哪怕打不过也可以掉头逃跑的,总之,我错失了一次可令我终生骄傲的绝佳机会。
孤独的晨光如既想男人又怕人说闲话的寡妇,忸怩地从透风孔往房中窥视着,鬼鬼祟祟地从缝隙间作着试探性的爬行。
我一夜未眠,整个人像是一块粽子,被沉厚的麻木包裹地露不出一丝灵气。我认为自己有必要特意去找一趟老张,最近发生的几起事已超出我预知的范围,他或许能从中给出解释。
晨曦中的了缘寺露气尚未散尽,湿润清新。流金般的阳光从薄云中倾泻而出,挥洒在各个角落。庄严的殿宇如沐佛光,金瓦灰檐,红壁彩廊,阴阳浑然。带有暗香的晨烟随着若有若无的清风从后殿弥漫而出,萦萦绕绕。悠远含浑的诵经声抑扬顿挫,如行云流水又苍然浑厚。
我顺着墙角绕到伙房。小张正将一堆湿漉漉的碎煤屑在木框中抹平,准备印制煤球。见我来了,便笑呵呵地站起来,沾满煤灰的脸上绽出一口白牙。“顺子哥,你今天来的早啊。”
我嗯了声,问道:“你爸呐?”小张伸手往伙房里面指了指,说正准备早饭呐。然后又低眉咧嘴地笑道:“顺子哥,再给我两包笛膜吧,我的用完了。还有,我爸的松香也用完了。”
我将手伸向褡裢,又缩了回来,说:“没有,有也不给。”
小张急了,问为什么。我说:“昨晚上做梦我都快要死了,问你爸要块豆腐泡吃,你爸都没给。”
小张笑了,说:“那是我爸。如果问我要,我肯定给的,你把笛膜给我吧!我爸的松香给不给都成。“
我嘿嘿笑了,拍着他的肩膀说算你小子识相。然后拿出几包笛膜与两块松香给他了。
我还没进屋,老张就在里面嚷嚷:“你小子真没良心,我什么时候有好吃的没给你留了。喂你当为白眼狼了,反过来还埋怨我。”我冲小张眨了眨眼睛,伸着脖子钻进了伙房。老张正往一个大木桶里舀着稀饭,雾气腾腾,光滑的头皮上渗着一层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雾气。”
“哎——老张,你怎么把头发给剃了,敢情是在这做了真和尚了。”我笑着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