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颈项
想起母亲,我总会想起母亲的颈项。
小时侯,我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6个月时就第一次住进医院。几乎没有哪次流感我能逃的过去,似乎就是每日与针药为伍。6、7岁的时候,我又得了肾盂肾炎,那是一种怕累着而且很不易根治的病。每天都要去市里的医院打针抓药。
那时家与市区隔着一条海峡。从住地到班船码头要走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妈妈背着我赶班船过海,去医院打针,然后再把我背回来。沿海的天气总是炎热的,烈日下,我趴在妈妈的背上,妈妈那细长的颈项,暴着血管和青筋,微俯着向前一探一探地梗荡。瘦瘦长长的脖颈上是我一双白嫩的小手。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无数的路,几年的时光,妈妈就这样背着我赶班船过海,打针,就这样背着我四处寻访能治肾病有偏方的中医。终于为我寻到了偏方。我所得的肾盂肾炎被彻底了。
在这期间,我还被营区旁空军训练基地的大狼狗狠狠地咬了一口,大腿外侧咬出一个深深的洞。在医院与死神反复挣扎后才醒过来……“养你大不容易呢”,妈妈常说,那疲倦的眼神和细长的颈项总在眼前浮动。
后来,父亲早逝,妈妈带着我和弟弟来到北京。在外婆家,弟弟和我先后患病.我的病势来的尤其急而且重,高烧几近昏迷。心急如焚的妈妈背上我就往北医跑,那时的我已经比妈妈矮不了许多。朦胧的意识和记忆里,是妈妈瘦长的脖颈和频喘的粗气。
上学时,老师讲到长颈鹿的脖子,我首先反应出来的竟然是,妈妈细长的脖子。渐渐地大了一点,看别人穿高领衣服很是好看,总抱怨妈妈没把她细长的颈项遗传给我.让我也有那梦寐以求的颈项.
忽然有一天,当我发现,妈妈细长的脖子变得又粗又短的时候,妈妈居然笑了,“傻孩子,人老了,胖了,脖子当然就短了。”
年前,和妈妈约好陪她逛街买年货。我站在街口等妈妈过来。冬日的寒风里,我看着妈妈略显臃肿的体态,帽底露出来的白发,心底突然涌上一股酸楚。依稀又看到儿时海边那长长的路,一位黑黑瘦瘦,颈项细长的年轻母亲,背上背着她的女儿,微俯着向前一探一探地梗荡……
妈妈啊,你就是那样执着的拯救了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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