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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开篇我要写到的这个小男孩叫涛。他一直就站在公路边的沙堆上哭，声音越来越大。其实，我最开始看到的并不是这样。他活蹦乱跳地跟随在一群同龄的伙伴中。这与他现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我亲眼目睹了他的神情的转变过程。
今天腊月二十四了。即将到来的春节对于小孩子来说应该是最高兴的事。在他们看来，过年就是好吃好喝好玩的代名词，是最丰富的物质满足。从而牵动他们精神上的兴奋和刺激。而对于孩子的父母（泛指大人）来说，腊月，经历了一年的春耕播种管理和秋收之后。田里的活路停了下来，但手上的活路却从没有停止过。人们都借着农活暂息的时间修房建屋，结婚过客。所以，冬季是农村的建设时期。叫涛的小男孩，他的母亲此刻正在给那些装修工人做着晚饭，她一个人忙里忙外，男人出门打工还未回来。
现在，我们来说一下这个叫涛的小男孩。他跟在比他稍大一点的同伴中，在公路上上下下。游逛。做一些孩子的游戏。这些纯粹的游戏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带任何幻想和欲望的。谁都能参加。但是，当其中的两个小孩去买了几串火鞭之后，那些燃烧起来的火花，顺着他们划圆甩动的手臂包围着他们的身体，在即将黑下来的村庄上显得异常的耀眼和美丽。这些略带物质的玩耍方式并不是每个孩子都能够享受的。那些闪亮的火花像梦幻一样吸引着他。他向其中一个拿着火鞭的男孩没能要到之后，他的哥哥刚好从这群人的旁边经过。于是，小男孩涛将自己美好的希望寄予在了比自己大的哥哥身上。但是，很可惜他的哥哥并没有能满足他的愿望。他就用了小孩惯用的争取权利的方式闹了起来。他开始呜呜地哼，然后慢慢地加大，就哭了起来。当他的手段最终在自己的哥哥身上失败之后，他只有去寻求更大的愿望实现载体——母亲。前面说了，他的母亲正好很忙。可能一个人做许多人的饭，进进出出，灶前灶后，再加上天马上就黑下来的压力，这些让她很心烦意躁。刚好，可能是炒菜没有盐了，她又不得不去买盐，就在小男孩涛哭的旁边那个商店。就因为这些原因，促成了他被自己母亲教训的事实。也许他的母亲如果不是凑巧要去买盐巴的话，他也可能逃过这场教训。因为他的母亲实在太忙了，没有时间来管他。
其实，我完全能理解小男孩涛的心情。此刻他的愿望对于他的母亲来说是极其简单的，仅仅一角钱就能平息他的哭泣。像我一直梦想有有一台数码相机和笔记本电脑一样。我们永远都被生活的美好之处诱惑着。但对于从农村出来的孩子，这些很小的愿望却又变得与物质本身的实际相差太远的距离。于是我们不得不将自己美好的愿望寄予明天。因为我们没有希望的依托者。只不过小男孩涛暂时作为父母的依附体还有理想的依托者罢了。他的母亲边走边骂，“挨刀，砍脑壳的……”随手在公路边捡起一根条子就往他身上抽。先是脚上，身上，最后是脸上。我能分明地感觉到那条子像蛇一样缠在腿上的疼痛，特别是在冬天的显形感。小时候我也这样被自己的父母教训过，只不过事情的起因不是因为某种物质欲望的缺失，大都是因为玩游戏太疯，在吃晚饭或者太黑之后，没有回家，而叫了半天又没有应答的缘故。我觉得小时候自己做得比较好一点的就是不要求自己的父母来向自己满足别人的好东西。其实心里还是很想要的。欲望作为人的某种本能来说，它从一开始就在支配着我们的思维。
然而，小男孩涛的母亲用条子并没有能止住他的哭声。也就是说，他的母亲并没有能用武力镇住他的欲望。这里用“镇住”一词，是因为我总感觉欲望就像电视剧里的妖精，条子就成为降妖的法器，并不是条子的法力太小。其实武力对于很多事物都有超常的能力，只不过是欲望的法力太高了。所以小男孩最终还是没有被条子收服。他仍然站在沙堆上哭，仰着头。后来干脆就坐在沙堆上。这些，让我感觉到他心中的许多不平。
故事的结尾大家应该就猜到了。小男孩涛的哭声最终平息了下来。那时我已经离开了我烤火的地方。他的哭声也许是因为后来他的母亲给了他钱去满足了他小小的愿望。也许是他哭了太久哭得太累了，自己停止了哭泣。或许，他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对欲望的追求。反正，那时天黑了，浓腻的黑沉沉地压下来，包袱一样裹住了这个村庄，同时也裹住了那哭声，并且在包袱中越涨越大。由于我们也深处黑夜，都没能感觉到它。
二
小男孩涛在哭的时候，他的表姐，比他大两岁的娜娜也在那儿童中玩耍。她有着像她母亲一样漂亮的脸蛋。她向其中的一个男孩要到了一支火鞭之后，也很高兴地点着了。并且像其他人一样地划动着手臂舞着这些闪亮的火花。她被这些闪亮的火花组成的圆圈包围着，像身上的一道光环。小男孩涛就是看到了他表姐有了一条火鞭之后才萌生了要火鞭的念头。也就是说，他的表姐拥有火鞭成了他欲望的诱因，同时也是这场事件的导火线。于是，小男孩涛的哥哥川就凶巴巴地从自己表妹手中一把夺过火鞭塞到自己弟弟手中。但小男孩涛想要的是一根完完整整的火鞭，所以才发生了后面的事。
按理来说，川是不应该从自己的表妹手中夺过她的火鞭的。他夺走了自己表妹的火鞭，也就是等于剥夺了自己表妹手中的快乐。无论如何，一个人永远也权利剥夺别人的快乐。最主要的是这快乐是别人自己所得的。再说，小女孩娜娜在自己的外公家里也算是客。“客”，它的意思就代表了少的意思。本来就很少来，那么来了之后，就应该礼貌地尊敬地对待别人。但小女孩娜娜显然是没有被这样礼遇的。因为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日子久了，客的身份就随着时间的增加而减少了它的重量。市场上“物以稀为贵”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她的父母出门打工之后，就将她留在了自己的外婆家。这客的身份随着和她半岁到现在的八岁的年龄已经消失殆尽。
在我的家乡，像这样的孩子还很多。他们大多从一两岁就长期生活在外地，他们和自己生活的村庄都有着血肉联系。但由于长期在外地的生活，他们对自己出生的村庄一无所知。他们以最初客的身份到后来照样地劳动，不听话照样地挨打。这已经说明了他们离客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我们生产队上的一户人家。他的亲戚讲，寄养在继父家的孩子经常受到挨饿和毒打。一次他的叔父去看他，他拉着叔父的手哀求着说：“幺爷，我要和你回去”。但最终他没有能实现这个愿望。这应该就是寄养脱离了血缘关系最残酷的表现了。所以，在我后来的生活中，对客的定义我一直就小心翼翼的。我倒不是怕不被别人礼遇着，而是怕有一天与生活的土地失去了某种神秘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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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25 2:26:3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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