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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系列【散文 原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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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30 11: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 阅读模式

  在月光五十已经又一年了,当回首看看走过的路,颇有几分感慨。闲暇挑选几篇散文,敬献给大家。也是为了月光五十,为了那些一直或曾经帮助过我的朋友。以此深切地表示感谢,并祝你们新年愉快!

亲情系列

母亲的脊背

 

  我的早期童年,很长一段时间是在母亲脊背上度过的。
母亲在农田里劳作的时候,用长长的围巾,把我横七竖八地揽在背上。我在上边可以看得很远,又不防碍她干活。只为这,生产队长常常挖苦她:领孩子干活两不误啊,真行!母亲从不去计较这些,把头一低就过去了。

  我在母亲的脊背上学习发音,母亲指着大山说大山,我就说大山,她指着田野说田野,我也就跟着说,牛车、抽水机、拖拉机都是母亲的活教材。我也在母亲的背上学会识数,母亲说1,我就在脊背上写个1,母亲说2,我就写个2。可写其他的数字就不行了,总写得很大,一直写到母亲的掖窝,让母亲哈哈直笑。母亲的脊背是那么的宽大,成了我移动的课堂,永远有我学不完的知识;母亲的脊背也很舒适,承载了我的童趣、我的梦。5岁时,堂姐拉着我到她的教室上课,年龄最小的我,认识的字却是班上最多。

  秋冬时节的原野,风很凉,不能打瞌睡,母亲总不停地叫我,拍打我,或者在上边拧上一把。这时,我总是用力地去揪母亲的头发,以发泄不满。多年以后,母亲头发越来越少,她开玩笑说,都是被你小时候揪掉的。

  常年在乡下,母亲也没有什么头痛脑热,天天在院子忙来忙去,和同伴们在太阳底下唠嗑。到了城里,也不能去串个门,说是象在坐牢。先是闲得犯困,没过多久腿也不好使唤了。我和妻子连忙带她去医院。大夫讲老人的心脏病很严重,很长时间了,要我们多加注意…这时,我才猛然发现母亲的确已经苍老了。细心的妻时常为她去医院买药,我却一直没有在意,总在忙自己的事情。直到有一天,妻打电话要我赶到医院来,眼前的母亲站立都很困难,遵医嘱,给她进行了许多项检查,化验,心、脑电图,CT。妻子领路,我搀扶着母亲,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折腾。到住院楼的电梯门口,母亲说,咱不坐这吧,不是有楼梯么。我突然想到,母亲一直晕车很严重,哪能承受得了那快速上下的电梯啊?一定是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我蹲下来说:妈,我背你上楼。然后不由分说,就把她背在了背上。

  背起母亲,我眼睛湿润,心里涌来阵阵酸楚。我深深地自责,为自己的粗心。

  多少年来,母亲因为晕车,无论多远的路程,从不坐车。吃了抗晕车药,一天都吃不下饭。本来,这种情况家里人都很清楚,我怎么就没想到?母亲那僵硬的胳膊,已经不能再去拉扯她的子女;那悠长的叹息,已不再是无限的关爱;瘦弱的躯体,也没能力去遮挡子女的风寒了。从她那佝偻的背影,读出的是让人揪心的无奈和落寞。母亲给了我们生命,我回报了什么?我为母亲做得实在太少!

  事实上也是,那次以后,母亲便永远离开了我,再没有给我任何报答的机会了…

  常常祈愿天下有母亲在的人们,趁现在还来得及,在工作学习和所谓的大事之余,也去关心一下生养自己的母亲,让她们能在欣慰中终老。莫待子欲养时而亲不在,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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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30 11: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家 有 斑 鸠  
  

  是乡下老屋的第一个早晨,当我从美丽的梦中醒来,便听到咕咕咕———咕咕咕———的叫声。这是斑鸠。是久违了的斑鸠的叫声,叫得那样熟悉,那样的亲切。  
  听着斑鸠的歌唱,不知怎么了,我突然想起了母亲,想起了曾经给我生命、曾经养育我的母亲。一种酸楚涌到了我的喉头,我想哭一场,为了母亲,为了逝世的母亲啊。
  斑鸠在叫,斑鸠在歌唱,斑鸠在呼唤,斑鸠在啼血。我的心也在流泪,在思念。我屏声静气靠近窗户,用我渴望的眼睛,透过纯净的玻璃,我看到了他们:在后屋前檐的树枝上,有两只斑鸠。一只站在那里,静静的望着我;另一只在围着它转着,不停地转着。一边点头,一边发出咕咕咕,咕咕咕的叫声。
  明媚的阳光跳转过来,穿透窗棂,成两条金色的光柱,老屋明亮起来。斑鸠们也都静了下来,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样子,它们是那么沉稳而宁静,温和而慈详,如同长者在回忆他们幸福的往日一般。我的心也退入了往日的岁月……
  我想起了那个阴雨绵绵的日子,家中没有煤了,到处都是湿漉漉的,饭也没有办法做。母亲说,今天不下地,我们只吃一些馍馍可好。可妹妹说,她渴,她要喝水。我在为没有柴火而着急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大槐树,看到了大槐树上的鸟窝。那是个空闲的鸟窝,是喜鹊搭的,我一直在注意着,喜鹊有好多日子不去了,它搭建新的了,就在大槐树更高的地方。我想,那旧窝一定是干的吧。就爬了上去,把窝给拆了下来
  有了干柴,很快烧开了水,母亲也赶快做了一锅粥,炒了菜。当母亲问及柴草时,妹妹抢先说,是把槐树上的鸟窝给弄掉了。母亲大怒,把我狠狠揍了一顿,又罚我用木版做了个窝子,钉在高高的树枝上。
  那时候我爬树的水平是很高的,我可以有多种的爬法,也经常和小伙伴一起比赛。我可以头朝下,脚朝上,倒着爬呢。那裤子就没有好过,经常被穿个什么洞洞,要不就是挂一个口子。但是,我再没有怕过我捣毁鸟窝的那棵树,我只注视它,只注视那上面我钉的鸟窝。
  终于没有见到喜鹊来住,那鸟窝反而成了斑鸠的家。有一天,我趁它们家里大人飞走,就爬了上去。一看,啊,已经有了小斑鸠。黄绒绒的小团团,两只紧紧的挤在一起。
  那时候,斑鸠到处在找食物。田野收割,斑鸠仿佛要跟农民抢收谷粒一样,天天无所顾忌地在庄稼地里飞来飞去。于是有的人就扎些草人,披上蓑衣或破褂子,站在地里吓斑鸠。起初还很有效,到后来也不灵了。于是就有人去放药,是那个1059农药,就放在比较明显的地方。灾难降临了,毒死的鸟到处都是,很多的麻雀、乌鸦、鸽子、还有斑鸠。为了“我们家的斑鸠”的安全,母亲让我把那些小的斑鸠拿了下来,在家中喂养。
  我最难忘母亲手托着斑鸠喂食的情景。母亲把谷子、芝麻和油菜籽混在一起,然后放在自己的嘴唇上,抱着斑鸠来嘴里啄食。小斑鸠还不习惯于人工饲养,忽闪忽闪的小眼睛直瞅着母亲。不一会儿,它的嘴就啄起来了,欢快的煽着翅膀,还不停的咕咕咕叫。小斑鸠的嘴巴在母亲嘴里啄来啄去,仿佛我的母亲就是它们的妈妈。一个月后,小斑鸠居然也能单独吃食了,尽管站的不稳当,但羽翼已经那么的丰满。到了冬天,天上飘起了雪花,屋外的天气越来越冷,斑鸠的窝里空荡荡的。母亲把小斑鸠们放到窗外的花盆里,用小棉被捂着,被地下常常发出咕咕的叫声,那是斑鸠们用它们的歌唱向母亲报告它们的温暖和舒适。
  家有斑鸠,家有了母爱;家有斑鸠,家有了温暖;家有斑鸠,家有的是美丽的旋律;家有斑鸠,家有的是甜蜜的生活。几年里,兄弟姐妹走的走,飞的飞了。是在一个深秋,我也离开了故乡,离别了老院,离别了老槐树。我们也像斑鸠,我们也别了斑鸠。
  但10多年过去了,我家的斑鸠竟没有走,它仍然守侯着老屋,守侯着那株古槐,在那沉静的想着从前,想着有一个母亲哺育它们的日子……
我很想走近些,再去看一眼它,就轻手推开了门。我的举动惊动了它,斑鸠们哗啦哗啦翅膀扇动着飞走了。它们穿越了屋脊,飞过了围墙,消失茫茫的原野。我的心咯噔一下,是为自己,还是为斑鸠,我不知道。  
  斑鸠啊斑鸠,明天我又要走了。来年,你还会在这里吗。

[MP=1,1,true]http://www.mld.cn/ynweng/2005/Music/CS/06.wma[/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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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妮十八岁

  妮妮其实是个男孩,   
  这个叫妮妮的男孩要离开公社的机械厂了。那是很多人羡慕的地方,是农村孩子想进却进不去的地方。
  他是作为优秀的机修手被机械厂留下的。学校的那次公开的比武,他一个人在台子上实地操作后,他就被机修厂留下了。台子下有学校的领导,有机械厂的师傅,公社抓教育的什么主任也来了,关键是也还那么多的学生家长都在啊。他就那么站在上边,没有望台子下一眼,先去掉了机器的外壳,把机油放出,水放出,柴油放出。拿过那些长长短短的扳子,把12匹的柴油机全拆卸开,机器的零件摊了一地,这不,大铁轮子也滚到了一边,最后他把空空的机壳子举起来让大家看了看。
  几位同学跑上了台子,把拆卸的零件搬走了,按照事先的规定,把另一台相同的,已经清洗的零件一一放置妥当。当他拿起扳手时,记时开始了。他把油泵拿起来,滚动齿条插进油泵机体,把齿条上的一个圆点,对准柱塞上齿轮的两个圆点的标记,找了个角度,就卡了进去。然后是什么活塞,什么环啊,什么轴承,连杆等等。一直到加上机油,灌满柴油,拿起摇柄,用力的转动以后,就听到了柴油机机突突发动的声音。记时人员报时说,拆卸50分,装机30分。他的同学一下子就围了上来。
于是,妮妮立即被指定到公社机修厂上班。那时,这令多少人羡慕啊。
  现在,他要离开这个厂子了,继续回家种地。不是厂子不要他,是他自己申请离开的。因为大队干部说,你再不回来,就停发你们家的口粮。他能去说什么呢,谁让自己的家庭条件不好,有那么多的反革命分子,尽管是历史的。他孤独的向村子走着,天是阴沉沉的。来到村头,李大爷在面前挡住了去路。轻轻说,妮妮,朝那边走吧,你爸,你伯,你姨夫他们游街过来了。走,去帮我栽红薯吧。
  李大爷的红薯地是沉闷的,那么多的人竟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实在是找不出一个更合适的话题来安慰这邻家的孩子。说什么呢,又有什么可以说呢。只希望这孩子能够顶得住。因为他们知道,这孩子虽然在第一次高考中考了316的好分数,但因为家庭社会关系的原因,政审没有过关,比他分数低的孩子,已经接到了录取通知。这孩子,命苦啊。
  李大爷的女儿走了过来,她是大队的团支书,是比妮妮高两届的高中生。团支书来到妮妮面前说:“我上午路过村头的小卖部,他们都在抢着看你的来信,我觉得这很不好,就抢了过来。”她又说,“妮妮,你怎么得罪这个人了啊?”说着把一个很大的信封递了过来。那信封鼓鼓的,象装了好多好多的东西。
  妮妮一眼看出,那是自己女友写的,中间是自己的名字,上边是地址。信封下方写道:“不要打扰我……,我刚参加工作……,你自己好之为之吧……,我不会再去搭理你的……,我已经调走了,不在54农场,……把这些信还给你,……谁也不再欠谁的什么,……我的信你把它烧了吧,……不要去找我妈妈,我知道她是那么的喜欢你,……我有我的自由……”妮妮的脑子一片空白,眼睛模糊了,泪水就如断线的珠子,不停地砸落在地上。一道道金光拖着长长的尾巴,一起在眼前飞舞,天地也在一瞬间开始不停的旋转,旋转……
  这年,妮妮1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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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的槐花  
  

  槐树是农村最常见的树种之一,房前屋后,路边野地到处都有它的身影。成材的槐树木质坚硬,伐下来推入河中浸泡经年,再放在山墙边阴干储备,家里的箱柜门窗桌椅板凳便有了着落。  
  早春,一颗颗鹅黄的嫩芽从皲裂的皮层里钻出来,不用几天,嫩芽就会长成一根根布满新叶的枝条,于是,整个树冠都绿了,在阳光照射下油油的,呈半透明状,可以清晰地看到叶脉的走向,那娇嫩就如新生儿的肌肤,仿佛吹弹即破。这种生长一直可以维持到夏季花开。  
  我最喜欢的就是五月的槐树。到了五月,槐树开花了,一大串一大串,挂在浓密的绿叶里,白色的花瓣泛着淡淡的青色,象刚剥出来的豆瓣,芳香四溢,招引来无数的蜂蝶,还有许多的鸟雀,叽叽咂咂,嗡嗡嘤嘤,热闹极了。  
  放学的时候,我们总有三五个同学一起走,一路连跑带跳,看到有些垂得很低的槐花我们会奋力的抢上去摘,弄的花叶狼籍,蜂蝶惊飞。放晚学以后,那条河就成了我们欢乐的海洋。槐花与蜜蜂的杰作就是槐花蜜,南可是又香又甜,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味。小时候没钱买,十分稀罕;现在有钱了,却又不想吃了——据说,易让人发胖。                  

  我很想再去那条回家的路,很想再去看白色的槐花,很想再去闻那槐花的缕缕清香,可是,一年年就这么过去了,我都没有成行。我错过了太多的槐花盛开的时节……我的童年的梦啊,你还在那里等我吗?  
  我终于徜徉在槐花的海洋中是在今年夏天。清风徐来,白色的槐花雨,飘落我的肩头。是啊,以前时常从这一排排的树下经过,我竟忽视了这美丽的存在,如今,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特别在意这飘飘扬扬的白色精灵,是为什么呢?  
  是槐香唤醒了我的沉睡的灵魂了吗? 还是满目的槐花引我进入了我梦中的天堂——进入了我风景如画的故乡? 我走在槐花的相思中,一切的凡尘杂念顿消,只有一片洁净,一片纯情,从心里到身外。   
  少年时的槐花盛开的时节,小伙伴们在一根长长的竹竿上绑个铁钩子,爬到坡上,在槐树的最高处拧下嫩嫩的槐枝,小心翼翼的把串串槐花采下来,把泛着青香的花蕊送进嘴巴,饥饿消失了,清香满口。末了,再把采满了槐花的筐背回家,那可是家里几口人的两三天的粮食和蔬菜。  
  那串串洁白的槐花啊,所拥有的不仅仅是美丽和纯洁,它更是生命之光!   
  如今,从远离故乡的闹市归来,我再一次闻到槐花香,再一次沐浴着纯洁的花雨。芳香四溢的雨水,把我的不平静的心绪流向30年前的远方……   
  夜半,我做了个梦,梦中我与少时伙伴们并未长大,我们在槐林里嬉戏,在满地如雪的花瓣上打滚,不见了长竹竿,不见了柳条筐,不见了饥饿,只有快乐,只有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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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 亲 的 灯

  有一幅名叫《油灯下的玛德兰娜》的油画,给我的视觉冲击总是十分强烈:玛德兰娜手托着下巴,身边是暗暗的长夜,一盏油灯默默地燃亮着,仿佛眨眼间火苗就会熄灭。玛德兰娜是那么的孤独与寂寞,又是那么的绝望。
漫长的暗夜里,昏黄的油灯也曾是我的温暖的安慰。那是母亲给我制作的小油灯,在我做作业累了的时候,散溢的金色的灯光覆满我的全身,与母亲的歌谣一起催我入眠:“小呀么小老鼠啊,上呀么上灯台;偷呀么偷油吃啊,下呀么下不来哎;吱吱吱地叫哎,叫奶奶来哎……”
  那时侯,灯光是家中有没有人的标志,夜晚回家,只要看到我家窗户上辉映的那团光芒,我的心里一下子就充满了安全感和幸福感:我的母亲在家呢,那是妈妈的灯光! 我知道,只要我没有到家,哪怕再晚,母亲的灯就一直亮着。我到家了,母亲先张罗着让我吃饭,然后我就依在母亲的身边,或做作业,或温习课文,而母亲则在灯下做着她的针线。灯光是暗黄色的,微微飘忽。这团和宁的光色里,包裹的是全家人衣食之源,包裹的是母亲的望子成龙的期待。
油画里的灯原来是点亮于我的记忆里啊!只是那灯只有一个永恒的形式,而我的灯、我的母亲的灯则是千奇百怪:
  小时侯的老屋属于黑暗,家里没有钱,买不起灯,更买不起油。我的母亲就教我做不花钱的灯,做了很多很多。母亲带我到伊洛河的大堤上,在凛冽的寒风中,我陪母亲去捡那洒落在河堤上的蓖麻籽。风呼啸着,有无数的针芒刺着我的肌肤。我戴着手套的手是疼的,蓖麻籽太小了,小得我无法检起。我啊,就站在母亲的身边,望着母亲在那里捡着,捡着,直到天黑。回家以后,母亲把大的,好的筛选出来换钱。把剩余的去掉外壳,用竹签穿在一起,插一根在盛满沙土的碗里,照亮我的晚上,我的黑暗。
  如豆的蓖麻籽灯光,颤抖着童年的一颗颗希望,在我的梦中闪烁,摇晃着泪眼迷离的悲伤。灯光照出长长的人影,拖着长长的问号,游走在斑驳的土墙上,如飘舞的披风,同我的命运一起跌宕。闪烁的蓖麻籽火苗,冒着长长的黑烟,把读书写字的我罩在灯下。妹妹时常来指着我说:“黑鼻子,黑鼻子,羞、羞,黑鼻子。”妹妹还学着蓖麻籽燃着的声响,在那里蹦蹦跳跳。我很希望有一盏不冒黑烟也不噼啪作响的油灯,但是,我知道那是怎样的奢望,也就从来不敢向母亲提。
  我的第二盏灯是母亲用制钱做的。母亲找来小小的空墨水瓶,拿一枚铜制钱,把人力车的铁条帽装在制钱的中央,用棉线穿上过去,把瓶盖上钻个孔,放上制钱,棉线的一端放在油里,灯就可以用了。这个时候我的妹妹也来灯下学习了,妹妹老是把灯往自己的身边拉,拉着拉着就把自己的头发给燎了,让我大笑不止。我母亲就把那灯下垫个东西,让灯尽量高一些,并说,高照低明,高照低明啊。我和妹妹常用用过的火柴棒,挑拨着锈在煤油灯上的硬结的碳块,然后凑近鼻子,去闻那淡淡的煤油清香,然后拿到火苗上点燃,火焰便“嗤”的一下爆开一串串明亮的花朵。
  母亲白天到田间劳作,还要洗衣做饭,晚上陪我们在油灯下,一针一线缝制全家的单衣、棉衣和鞋袜。由于光线很暗,母亲必须离灯很近才能看见针脚。线断了或者用完了,则有我和妹妹来穿上。母亲的眼睛总是红红的,被烟熏的脸庞更显得那样的疲惫。母亲习惯了在黑暗中干活,总说这灯太浪费了,每当我们作业做完的时候,她就舍不得再用灯了。村头的小铺有卖煤油的,每次灯的油烧干的时候,我妹妹总去母亲那里告状。说,不是我用完的,是哥哥,哥哥的作业多,是他用完的。这时候,母亲就会给我一只鸡蛋,让我去小铺换油。我不知多少次把鸡蛋捏得稀烂,也不知多少次把煤油撒在那坎坷的山道上。母亲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也并不责备我。夏日里乡村的夜晚,宁静而神秘,在昏黄的灯光下,我做着作业,妹妹偎依在母亲的怀里,听她讲神话故事。母亲一边讲,一边摇着手中的蒲扇,那挥动的扇子扇得煤油灯的火焰微微地跳动,如故事中妖神鬼怪的眼睛,而这些神话故事也被灯光笼上了一层浓浓的神秘色。
 有一年,我和母亲去山上看望背石头的哥哥。山上采下的石头,是要靠人工背到山下。没到山前,很远就听到放炮炸石的声音,妈妈拉着我的手一直出汗。我知道母亲是在担心哥哥。哥哥背的石头好大,已经高出了他的头顶,哥哥的腰几乎弯到了山坡上,满身都是汗水。可是,哥哥仍稳稳当当地把石头背到了山下的路边。母亲的嘴一直哆嗦,那样子好可怕。走的时候,哥哥让我们看了他们那里的电石灯(乙炔灯),并让我和母亲抬回一袋子能点灯的石头走。
  母亲用一大一小的铁桶子,做了一盏烧石头的灯。先把石头装满小铁桶,然后用个网衬在铁桶的里边,翻转后放进盛水的大桶里,在铁桶上边的出气管就开始冒气,母亲一点,那气就燃烧了。电石灯的火苗很亮,满屋子一片光明,我们全家,不知道有多高兴啊。我和妹妹也不再抢灯了,母亲也不要我们帮助去韧针了。望着我们欢天喜地的样子,母亲也兴奋的说,嚷嚷什么啊,我们村子马上就要安装电灯了,那时啊,你们才高兴呢。那燃亮的光芒,如微微的春风轻轻抚摸在我幼小的脸上,吹开了细雨般幸福的泪花,灌溉着心田,滋润着流淌生命的血脉,母亲在他自己制作的各样的灯光下年复一年的劳累着,我在母亲的劳累下年复一年的成长着.
  还记得我离开山村去城里读高中的晚上,在明亮的电石灯下,母亲默默地为我收拾着行装。悉悉嗦嗦的声响是那样轻柔,屋子里也很静,很静。我知道,我将要告别这熟悉的灯光,告别象灯光一样照亮我成长的母亲了,但那不断向上跃动的火苗,在寒冬里似乎还时刻给我以不尽的温暖和升腾的力量。
  多年以后,当我尽阅人间的沧桑坎坷,当我身心疲惫的蓦然回首时,我的故乡,我母亲的盏盏灯光还是那么清晰地亮在我的眼前,温暖着困惑的心灵,指引着穿过迷茫的路途。是啊,那一盏盏灯光陪伴我度过了多少春夏秋冬,我记不清了。我只知道,是哪一盏盏不同的母亲的灯照亮了我的全部人生的黑夜之路,使我才能走进如今这亮如白昼的机关办公室的灯下,回味那昏黄的母亲的灯光的温暖……
是的,
  我的昏黄的蓖麻籽灯远去了,我简陋的煤油灯远去了,我的电石灯,马灯,汽灯,蜡烛都远去了。都市里,满眼斑驳陆离的万家灯火,满眼是五光十色霓虹灯组合的海洋。但是,这万家灯火里,那一盏昏黄的油灯之光仍然亮着,而且像那盏油画上的灯光一样,永远也不会熄灭。所不同的是,油画上的灯光笼着的是一团孤独、无助和绝望,我的永不熄灭的灯里则充满着永远的宁谧、温馨和幸福,永远充满着妈妈的爱和儿子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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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布鞋

  夜已深了,我把那些已尘封好多日子的箱子打开了.想去寻找些我少时激昂慷慨的季节的影子,无意间,却发现一个黑色的包包。一层一层的裹布退去之后,我惊呆了,这不是母亲为我做的布鞋吗?
那是双黑色的灯芯绒布鞋,鞋子属于千层底子的那种,有五层,每一层的外沿都裱糊着崭新的白布,象平行线一样延伸着,没有尽头;鞋面非常柔和,手抚在上边,竟有水一般的感觉。鞋里边还放有母亲纳好的鞋垫,鞋垫是用彩色的线做的,垫的中央秀着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捧着鞋,我的手和眼同时颤抖起来,母亲辛劳的身影飘至我的眼前:她左手持鞋底子,右手捏着那针,一针一针地纳着鞋底,一线一线地绱着鞋帮子,右手指上的顶针是那么的明亮,母亲还时不时地用针尖理一理头上垂落的白发……
  鞋的千层底子是家里的旧衣服做的,母亲把旧衣服拆开,剪成一块块布料,码平叠好,然后用小麦面做成的浆糊,一片一片的粘贴在木板上,在太阳下晒干,让布片紧紧粘连在一起,我们老家叫搁拜(音),然后比照脚的大小剪成鞋样。母亲在薄薄的“搁拜”的外沿包上白布条,用很多张叠在一起,上下的两片底子用白布蒙上,千层鞋底就做好了。
母亲开始纳那鞋底子。一针一针地纳,一线一线地穿,那声音很长,也很动听,在我捧着鞋的时候,这声音就在我耳边响着。
  
母亲需要千针万线才能纳成一双密密的鞋底,那针脚一行行,一排排,像检阅时军人的仪仗队,横看竖看都成行,十分整齐。可究竟有多少针,却没有办法去弄清楚,因为是那针脚实在是太密了。母亲是很爱惜鞋底子的,每次纳鞋时,都用一块布包着,把手洗得干干净净,生怕弄脏了。母亲纳鞋底的时间长了,手指酸痛,眼睛发花,也时常会扎着手指。每当看到母亲流着血的手指,放在嘴里去吮,我的心也会发紧、发疼。
小时候开始,我吃过晚饭,就要到煤油灯下去做作业,母亲便也在我身边坐下来,一针一针地用麻绳去纳那永远也纳不完的鞋底子。有时候累了,她便稍作休息,去看我做的作业。当我也瞌睡了,母亲就会放下鞋底,拿起扇子,不停地在那里扇啊,扇啊,驱赶我身边的蚊子,直到我进入梦乡。等我学习了孟效的《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我竟十分惊奇:孟郊的母亲怎么跟我的母亲一样呢?只是我的母亲不是在缝衣服,而是在一针一线的纳鞋、绱鞋。 从此,母亲纳鞋底,母亲用嘴吮吸手指鲜血的情景,就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了。那一双双布鞋,到底纳进了母亲的多少星光,多少鸡鸣,多少慈爱,多少深情呢?
  
我是穿着妈妈做的布鞋一天天长大的。妈妈做的布鞋,让我无论走在哪里,都有一种自信和上进的力量,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我上大学,延续到我离开我的山村。
我是背着许多母亲为我纳制的布鞋(单鞋和棉鞋)跨入我的大学的。身上是蓝咔叽布做的学生装,这样我就把乡下最好的衣服穿进了城里。结果,当我走在校园里,竟有好多次被同学们称为老师,我感到非常迷惑。我在迷惑中把学校发放的所有补助用来买书;在困惑中到学校的图书馆去抄写书目,一天去挣一圆钱的补贴;在同困苦生活的抗争中去工地上帮忙——和泥、搬砖、打小工……
一天中午,我扛着搭架子的长竿子,吃力地走在一个坡上,不曾想迎头撞上了辅导我文学创作的老师,我的尴尬啊! 老师把我拉住了,对我说他负责的编辑部缺少个临时工,问我愿意不愿意去。为了这份临时工,我清楚记得是在回到学校以后,我用一个月的菜金,买了一双军用棉皮鞋,是翻毛大头鞋那种。鞋不是在商店而是在一个修鞋的小铺里买的,这是我的第一双皮鞋。这样我就穿着人生第一双皮鞋来到编辑部。可是,当我穿着我的威武的大头鞋来到编辑部时,我的老师却对我说:“你怎么没有穿布鞋哪,你平常穿的布鞋多好啊?”我说:“穿布鞋来编辑部,合适吗?”老师说:“什么合适不合适啊?大头鞋哪有布鞋好啊,你不穿,给我,好吗?”回到学校,我精心挑了一双崭新的棉布鞋,第二天送给了老师。老师非常高兴,翻来翻去的看,那么的专注,那么的认真,像得了宝贝似的。从此,我的老师来到办公室就穿上我送的不棉鞋,还炫耀一般的走遍整个楼层。 于是我明白了,同学们误称我为老师,是因为我穿着布鞋的缘故啊——只有老师,才有超越土洋界线的思想境界啊!
毕业前,班主任在做一个关于毕业分配的动员,他一直在说学生的去向问题,说着说着突然转了,说:“有的人为了跑自己的工作分配,听说把布鞋换成了皮鞋,换成皮鞋就行了吗,不成的。你们这里的人,大部分啊,是要那里来再回到那里去的。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当时我的头嗡嗡直叫,虽然老师没有提及我的名字,但我知道,我的老师是在提醒我不要去幻想什么。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悄悄地爬起来,看着床底下一双双的布鞋,觉得那是我们农村孩子的标志,我是应该回到母亲的身边,回到我的故乡去。但是,我还是留在了古城的文学界,我们那一届,出身农村而留在城市的,只有我一个。多年以后,我问及我的领导,为什么在我们学院只选中我了呢? 那领导说:“你不要以为是你有了那些作品而选中了你,之所以选你,是因为你的那一双双的布鞋,我们需要的是扎实、质朴、上进、不虚荣的年轻人!”
领导竟看错了我,而布鞋却又让我享够了虚荣,这真是意想不到。
以后我穿过各种款式的皮鞋,但感觉没有一双能和母亲的布鞋相比。穿着母亲的布鞋,我的意志得到了磨炼,思想得到了升华,它带来的不仅仅是努力后得到的荣誉和赞叹,更重要的是它让我走出自卑的怪圈,抛弃了虚荣和自私,让我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责任,让我明白生命的真正意义。
  我手里的布鞋,或许是我忘记了的珍藏,今天偶然的重大的发现,使我的思想的前路,重又亮起了明灯!
母亲,你的爱,你的精神,化作了布鞋,仍然托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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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30 11: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母亲走了
  
  

  曾经去想过很多人,曾经去忘记很多的人,曾经游荡了很多的地方,这么多年,从东到西,又从北到南,一年又一年,我在长大,知识在增加,世界在变小,我的母亲却不在了。
  二十六年前母亲把我送上了火车,从那以后,我一刻也没有停止探索对母亲的理解。二十六年里,从北京到上海,从广州到香港,从海参威到芬兰,从日本到澳大利亚,从伦敦到威尼斯,我游荡过二十多个国家和地区,在很多城市徘徊过。但每到一个地方,从里到外,什么都可以变化,唯一不变的是心中对母亲的思念。
  我的家乡远离城市,风光秀丽,山水如画,非常的安静。那时候全村只有一部手摇的电话机,拿在手里,要用力去摇啊,摇啊。然后对着话筒,喂喂喂大叫,没有声音的时候,还要继续去摇,继续呼叫总机出来。一个电话,有时候要经过好多个总机转来转去。
  我是那年秋天离开了我的家乡,我母亲为了方便我常写信回家,就卖了好多只鸡,买了许多的邮票,叫给了我。8分一张的邮票,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厚厚的一摞子。母亲说知道你舍不的花钱,我买好了,没有事情的时候,你可要经常写信啊。
  在秋天里,我和妈妈走在难舍难分的河边,金黄色的叶子慢悠悠地飘进小河,像一只只蝴蝶在翩翩起舞,为小河披上了金色的衣服。河边的果园里,沉甸甸的苹果压弯了枝头,金灿灿的柿子挂满了枝头,好一派丰收的景象.我曾经写了一首诗歌,来描述当时的情景。后来这首诗歌被谱了曲子,在电台,电视台播放。诗歌的题目是:水流啊,水流。内容如下:望着这青青的水流,我想起故乡的村口,村前小河长流水,村后是黄河水长流。扁舟叶叶象飞燕,鹅鸭点点浪中游。水流啊水流,请你带去我的问候,童年的伙伴,嬉戏在水的那头。望着这青青的水流,我想起离家的时候,妈妈摇撸送我上路,我乘船儿浪里飞走;微风吹散了妈妈的白发,泪花湿透我的胸口。水流啊水流,请你带去我的祝福,远去的母亲,可曾在水的那头。
  远离故乡,每当我去乘坐国外的航班,我上飞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服务人员讨要明信片。然后回到自己位置上,慢慢去写一些小诗,去给我的母亲和亲人报一个平安。航班上的明信片是免费的,也是本次航班的宣传品,服务人员很乐意给的。特别是那些会中文的服务人员,当看到你写的比较好的明信片,他们也会主动地让你帮助写几张呢。我母亲珍藏了好多好多,一直到她逝世,在她的床上也发现有。我的哥哥说,母亲的眼睛好使,经常在那里看啊,看啊。家里有了电话,身上带了电话,我却没有什么时间和母亲联系了。每次都是母亲找我,电话中母亲兴奋不已的声音,总能让我更加感到轻松,感到愉快,也不由得增加了面对生活艰难和痛苦的挑战,总感到母亲就在身边,就在我的身后。然而也有让我不安的地方,那就是我感觉到母亲的声音一次比一次苍老。一直到母亲离开的最后两年,母亲每次的电话总是反复叮嘱:好好生活,不要担心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想着回来,回来很花钱,又对你的工作和事业不好,不要想着我……什么事情也不要放在心上,要经常去想以前,想以前在家劳动的日子……母亲说得越来越罗嗦,罗嗦得让我心疼,我知道,母亲是在想我。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去告戒自己,我一定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舍弃心里的一切计划,和满脑子的一切想法,今夜轻松回家,回家去陪伴母亲,那怕一个月,不,一星期,一天也行啊。在这一天的时间里,我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守在母亲的身边,静静地陪伴她。
  听哥哥说,母亲只从知道我要回家的消息后,就拿出一个小本本,然后拟定了一个计划,为我回家做准备。把我喜欢吃的菜都准备齐全,把我的房间打扫干净,把我在家可以穿的衣服放的整整齐齐……哥哥说,在原定我回家的前一天,母亲整天在忙他的什么菜,那是我以前最爱吃的。但是我知道,我已经早就不再去吃以前什么的山间野菜了。哥哥说,母亲的味觉不太好,为了适应味觉的变化,母亲不知道反复去品尝了多少遍。还说,母亲为我准备的被子是新棉花垫的,厚厚的像席梦思。其实,母亲一点也不明白,我早就用空调被子和羊毛被了。然而,这次我仍没有能回家,是一个突然的接待任务,我失去了一次和母亲见面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我的领导知道后,拉着我的手说,我,对不起你啊,请原谅。他是不喝酒的,可是他竟一口喝下了一大杯。
  当我匆匆赶回我的故乡,闯进我的老屋。我的母亲已经离我去了。哥哥把母亲一直看的报纸交给了我。那是一份剪报,是我母亲裱糊在挂历上的一份剪报。题目是:当我老了。现抄录如下:
  当我老了,不再是原来的我。请理解我,对我有一点耐心。
  当我把菜汤洒到自己的衣服上时,当我忘记怎样系鞋带时,请想一想当初我是如何手把手地教你。
  当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你早已听腻的话语,请耐心地听我说,不要打断我。你小的时候,我不得不重复那个讲过千百遍的故事,直到你进入梦乡。
  当我需要你帮我洗澡时,请不要责备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千方百计哄你洗澡的情形吗?
  当我对新科技和新事物不知所措时,请不要嘲笑我。想一想当初我怎样耐心地回答你的每一个“为什么”。
  当我由于双腿疲劳而无法行走时,请伸出你年轻有力的手搀扶我。就像你小时候学习走路时,我扶你那样。
  当我忽然忘记我们谈话的主题,请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回想。其实对我来说,谈论什么并不重要,只要你能在一旁听我说,我就很满足。
  当你看着老去的我,请不要悲伤。理解我,支持我,就像你刚才开始学习如何生活时我对你那样。当初我引导你走上人生路,如今请陪伴我走完最后的路。给我你的爱和耐心,我会抱以感激的微笑,这微笑中凝结着我对你无限的爱。
  当时,我的眼泪哗哗直流,我没有看完那份剪报,我也没有办法去看完它啊。
  母亲走了
  母亲永远离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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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30 11:2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母 亲 的 河 流

  伊洛河我的故乡,我故乡的伊洛河,我的母亲的河流!
  我的三月趟过这条河。新年的最后的那场雪还没有消融,干枯的草根和寂寞的鸟翅上尚有残雪与北风的痕迹,柳树的梢头仅有一豆鹅黄。我的母亲挑着担子拉着我来到了河边。担子里是换洗下来的衣服,母亲在河边选取一块石头,石头一头倾斜泡在水中,母亲在石头露水面岸上的一端前坐下,把一种叫椒椒角的植物果子捣碎,湿透水的衣物在里边泡了泡,就开始在石头上用力的去搓。大一些的衣物,母亲没有办法搓了,就用棒槌在那石头上捶,蹦蹦的捶衣声传到山的那边。母亲的手红红的,我帮母亲拧衣物的时候必须很快,要不然就冻在一起了,还要用力展平,就凉在河边的草地上。带着冰凌的伊洛河就这样淌过了母亲的目光,淌过了我的童年,淌到了我的春天。
  我的六月在淌这条河。我是在小河里长大的。晚风柔和地飘着,杨柳枝撩拨着雨后的清新,一粒粒纤纤的细叶珍珠似的散落,摇曳着梦幻般缤纷的绚丽,闷热的白昼映着一头乱七八糟的篷发,朝向一抺残照的清波。我和小伙伴从光着屁股开始,就迷上了伊洛河,一声吆喝,三五成群,平静的河面顿时泛起层层浪花。打水仗、水中捉迷藏、速度竞赛,喧闹声,欢笑着,烘着红艳艳的晚霞。我总会带上我的窝鱼瓶,也就是将酒瓶的上半部分截下,像漏斗倒插瓶里,小鱼进去后,就不能跑出来了,去抓一些小鱼回来。母亲总是为我提心吊胆,就不停的在高高的坝上叫我,有时还会把我的衣服抱走,让我没有办法回家。我也常常用大麻的叶子捂着光腚,快速的往家里跑。跑到家里的我啊,也免不了那一顿打的,但再疼的屁股还是禁不住清清河水的诱惑。
  我的九月在淌这条河。我曾经独自划着打渔的小木船在潭中闲游,任船自个儿在水上漂。有时,我用丈余长的竹篙去试探河的深浅,并让水的浮力托着竹篙从手心向上梭动。竹篙上附着的水把手淋湿了,还凉悠悠的。风从下游吹来,河面泛起粼粼水波,如一条抖动的翡翠色的绸缎。岸边是一片片柳树林,林中有愉悦的鸟鸣,那是一种没有威胁和饥饿的鸣叫。斜伸于水面的树枝和苇秆上,停泊着翠鸟。有时它们悠闲地梳理着身上的羽毛,有时则它们一动不动地盯着河面,等鱼儿冒出水,就箭一般地贴着水面掠过去,叼起鱼飞向远处。在船上,我更多的时候是把鞋袜全脱了,挽起裤腿,倒坐于船尾,将脚伸进水里,让一丝丝清凉沿着毛孔渗进神经,或者是无意识地用脚拍打水面。水花四溅,不光有了视觉上的动感,还有听觉上的乐感。
  我的腊月在淌这条河。在平静的水下,在400多米宽的河面上,是无穷的神秘和恐惧,那是一种冰凉的幻觉,这水下有多少亡魂野鬼啊。那时,乡村的少男少女是没有什么爱情的,痴情的道路就通向这里,每年都有一些生命在这里消失。我也和很多的朋友拉起手,从河面上潜水到水下,努力去寻找他们,我寻找过我的老师,也寻找过我的同学和朋友,有的找到了,有的却没有。在河流的下游,靠近黄河的地方有个河滩,那河滩是在河的中央,凡是在这条河流中丧生的躯体,都会在这里停息,不会走向黄河,也不会走向大海。我和家人在这里曾经拉回伯父,表哥,表姐等多位亲人。这河流饱含无数的泪水,飘散着死亡的气息,漂浮祭奠的纸钱 ,伊洛河,我的伊洛河,我的母亲的伊洛河,你也是一首绵长的挽歌,洗刷所有的委屈,失意和哀愁,挽悼那已经不能忍受生之痛苦的无数的哀魂……
  伊洛河,我母亲般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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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箩筐

  母亲的肩上有一副箩筐。
  扁扁的木棒一头挑着一个箩筐,木棒的长短如母亲伸开的两臂,木棒的顶端分别系着一根铁制的链条,链条尽处的铁钩挂在箩筐的上边,老家人称扁形的木棒为勾担。母亲挑着箩筐走在山道上,双臂伸展,一前一后拽着绷紧的链条。蜿蜒的山道上,箩筐和母亲平稳地走着,没有一丝的摇摆。八、九岁的我蹲在箩筐里也只是露个头顶,想要向外看还必须扒着箩筐的边沿。另一个箩筐装满了萝卜,那是我家自留地里仅有的一点收成。山道很窄,不能放下担子歇息,母亲是在山路回身的地方,手扶着勾担由左肩经后背来到右肩上,这时,我也从母亲的身后转悠到母亲的前边。看不到母亲挑担的情景,只有山峰在一上一下的耸动,看上去象似母亲在挑着那座大山,我呢,就飘浮在山涧的上面。为了医治我的黄胆性肝炎,母亲进城是重担,回家依然是重担,箩卜换成了城墙上捡来的旧砖,她说,这些砖可以在院子里盖个鸡舍。母亲用30多畦箩卜,挽回90多付中药,挑来了一个冬天,也挑回了我的生命。在我的前边,还有一个哥哥,就是无钱治病死掉的,母亲不能再失掉我。
  一座座山做成的背景,加上一个坚强的挑担的山中妇女,她挑的箩筐里冒出一颗孩子的圆圆的脑袋,这是怎样一幅美妙的风俗画呀,以那天上的白云作纸,这幅画必定还展挂在那山里呢。可惜,那山路太长了,那山太高了,那山风也太凛冽,那岁月也流去得太快,没有昨天的云在那里逗留,那幅画只珍藏在我的心灵深处!
  上小学了,我也手提一只箩筐。放学后我要去田间地头挖满一箩筐的野菜。春天里有麦垅里的野菠菜(面条菜),河滩上的水红菜;夏天里有地堰边的灰灰菜,也有长得象猪棕似的猪毛尾巴菜;秋天里有长长的狗秧菜和很扎手的齿角牙菜;冬日里野菜少了,只能捡一些风干了的菜秧子回家……装满野菜的箩筐,太沉重了,我有时不得不依着竹筐去看夕阳西下,在呼呼的山风中去倾听母亲勾担上的铁链条的敲击声等待母亲咚咚的脚步声从黑暗的远方传来,等到一颗又一颗的星星挂满蓝蓝的天空;常常眺望着弯弯的明月,去想嫦娥奔月的故事,还有桂花酒、会捣药的小白兔。并不高大的母亲总是弯着腰,肩膀上的勾担穿过另一个箩筐伏在她的身后。满筐的野菜是她收工后采的。母亲把我采的这框野菜也挑在肩上一同回家。挑着重担的母亲还不时地询问我的学习情况,提问我学习的古诗文。我不知道她究竟能背诵多少古书,总是说下边还有,课本上只是摘选了一部分,等等。我就这样跟在母亲的身后,臂膀伸展着,学着母亲挑担的样子,走啊,走啊,回到我们的温暖的家。
  我走着这弯弯的山道,不知背诵了多少篇课文,也不知回答了多少次母亲的提问,不知温习了多少遍功课。挑着野菜的母亲穿行在山道上,这一对母与子的笑语翻过了山谷,穿过了历史,现在仍然回荡在心头。
  上初中的我不再去田间地头了,我带着伙伴经常去游那100多米宽的河面,去河中央的滩地上收取野生野长的庄稼。我的伙伴提着一个竹筐和我同去,我们用绳子拉着一个竹筐回来。有一次那绳子脱落了,同伴再次游向竹筐系好绳子就没有力量了,把迅速赶来的我一下子摁进了水中,水中的我不停地喝着那河水,整整折腾了好久我们才走到水浅的地方。此时的我,脖子是累累的道道血痕,鼻子和耳朵也在浸血,我们在岸边大口大口地喘气,也大口大口地吐着满腹的浑水。当我再次提着满满的萝筐来到自家的门口,首先看到的是依着青石板的母亲,她在那里等待着我的归来。
  母亲把竹筐交给我,它成了我们家最珍贵的收藏。我从山村走向城市,从夜晚走到黎明,只要我仔细端详过竹筐,一切生活的艰辛和不快都会被幸福的回忆覆盖,坚定、勇气、信心就会重又驻定心头。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12-30 11:39:20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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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泪的山道
  

  这是黄土高原上一条普通的山道……
  我上初中前,总是跟在母亲的身后,极不请愿的,去喂养家里的兔子。
  我本来是等着用兔子去换那兰色的网球鞋的:它就在村口的小店里,就在那灰蒙蒙的玻璃后边,就在我同学的脚上,就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天一样蓝的鞋面,周围是环绕的鞋帮,又雪一样白,上边还有突起的线条。兰色鞋绳打的蝴蝶结,象兰色蝴蝶在飞来飞去……如今,我那白色的长毛兔子要送人了,我的网球鞋自然也没有指望了。
  星期天我要是把它卖了该多好啊。可是我在那集市上等了一整天,没有人来问一声,也没有人看上一眼。这一天,我拎着篮子把15里的山路走了个来回。我的眼泪流个不停,我说过,再也不去卖我的兔子了,我要养很多很多的兔子,去卖好多好多的兔毛。不用去向母亲讨要4分钱,去买些煤油,把我的灯亮起来。在我们班级的早读和晚自习,我蹭同桌的油灯,已经很多天了。
  母亲扯着我走上这山道,是为了我的父亲吗?父亲,不仅黄埔军校毕业,还同红军在一个战场上撕杀多次。那时,伯父把父亲给拽回了村子,那一年,抗日战争刚结束。
母亲拉我来走这山道,是为了我伯父吗?伯父身在黄埔初期,老日来的那年,开着美式吉普回村,还带着很多的勤务兵,村里不少的人跟伯父走了,有的干到排长,也有的当了连长,比较次的也给我伯父喂军马。抗战胜利伯父回了村,卖田卖房做了雇农,把我爷爷气死了。家族里都成了地主,我们家却是贫农。伯父和父亲没有逃脱什么,分别戴了“历史反革命分子”的帽子一同游街。
  母亲拽着我来走这山道,是为了我姑夫吗?那姑夫,母亲也就见过几次面,去了台湾,离开大陆的时候是团长,也是黄埔。把一双儿女留在了村上,那儿子脾气也太刚强,运动没几天就上吊了,媳妇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母亲撵着我来走这山道,是为了我姨家吗?姨夫也是黄埔军校毕业。和父亲相识也是黄埔的姻缘,姨夫是骑兵,和红军打过仗,是和我伯父一起打仗认识的。母亲很快就成了伯父弟媳。
  母亲赶着我来走这山道,是为了我要上的那个初中吗?。那是三个村子组成的联中,仅有半数的学生能升级。母亲不知道我能不能上,但她知道,家里不能再有背石头的儿子了。儿子不属于大山,这山太大太大,压的大儿子的头总是低垂着。小儿子应象她年轻的时候,象山泉,唱着歌曲,欢快的流向城里。
  母亲知道,我的学习很好,只要考试就是第一,从没当过第二。可眼下不凭什么第一第二,讲究的是根红苗正。这些,我们家都没有。我上小学就不让当红卫兵,母亲锈个“红卫兵”袖章,我也只能在家里戴戴。父亲的高帽子就在门后面放着,上面写这“历史反革命分子”,还有很大的红叉。放学站队我也是另队,是在等红色的孩子走后才走。
母亲知道,我的手上没有什么老茧,没有老茧是不能继续上学的,不是劳动模范,也不能升初中。为了那劳动模范,母亲和我一起去劳动,去给我添几面小红旗。那是1000块红砖啊,是从山坡下搬到山坡上,和儿子搬了一整夜,终于搬完了,学校还发了奖状,奖笔记本和钢笔。
  我跟着母亲去走这弯弯的山道,一边是陡峭的山冈,一边是深深的沟壑。风在不紧不慢地吹着,吹不尽我满腹的心酸和满腔的牢骚。上山的路是没有的,也很难去上;下山的路却有好多条,只要有大致的方向就行。
  弯弯的山道通向大山的背后,山脚下有条河了,河的对岸是姨家,姨家的隔壁是一个算命的,他的卦很灵也很神,我的长毛兔是送给他的。
  母亲和我一起走在蜿蜒的山路上。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12-30 11:43:44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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