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不过去的季节,绕不过去的冬雪……
——题记
滞留在梦里的残雪尚未融化,新鲜的雪花又扬扬洒洒,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覆盖了被想象风干的原野。我喜欢雪的那份静美,悄然而至寂落无语,它不象一场雨“滴滴嗒嗒……”张扬个性。一场无声的雪,以纯净的包容去拥抱土地,又以融化的奉献去滋润万物。大雪无痕。无痕,是曾经酣醉过的梦,既无法删除,又无法收藏。
此刻,我走到晒台的中央,坐在安歇心灵的躺椅上,透过诺大的玻璃幕墙,守着一窗久已荒疏的暖阳。看屋檐下的积雪,它融化的串珠,揉捻着闲暇的心思。静听雪融化的声音,透湿了怀想的羽翅。几只饥饿觅食的小雀子正蹑足潜行,叽叽喳喳争落教堂的塔尖,骤然缭亮的钟声,惊飞了满天冻僵的欲望。
草帽,圆圆的,戴在头上,遮挡着酷暑的阳光。它劳累了整个夏天,立即被季节遗忘。假若不是这场大雪封堵,便推不开童年怀想的窗。草帽,一如淡忘的那个冬天,孤零零地沾满了落尘。一场雪,不知要下几天几夜。早晨,父亲从角落里找到了一顶草帽,把它由一截粗短的木棍斜着撑起,留下足够的空间,再用一根白色的丝线拴住,细长的丝线曲曲弯弯经雪约隐约藏。草帽下和雪地的周围散落一些零星碎米,米饵静卧在厚厚的雪层上,烁着诱惑的光,人躲在门背后,从缝隙朝外张望。那时起,我就学会了耐心、观望、守候、渴求……
半个时辰,飞来一只雀子,它小心翼翼东张西望,只在外围蹦蹦跳跳,并不立即靠近圈套,风撩起它单薄的羽毛,也撩起它的警觉。麻雀在冰天雪地里觅食,它艰难的生存,不被危险包裹,就与危险擦肩而过。天敌的突袭,还有不喜欢它的人类捕捉。麻雀无法经受米饵的诱惑,大概太饿了吧。饥饿或贪欲,致使它滑落早已布置下的陷井。小麻雀,从外围啄食,不知不觉,一步一步诱向陷井的中央。一扣中的,父亲笑呵呵地说:“贪嘴的家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不知道,成语中描述的那只捕捉螳螂的黄雀,是不是眼前的麻雀?没有确证的考究,故且不论。这些越冬的雀子,它们万万没有想到吧,智在夏柳,却失足于冬雪。我不能不说,麻雀是一群颇具慧性,亦颇具顽强精神的生灵。它不象候鸟那般随季迁徙,它只在冰天雪地里守候,守候属于自己的家园,守候一个来春的暖梦。不是每一只麻雀,都能够等来春风柳绿,有多少贪吃嗟来之食者,终究被人所食之?
落雪的日子,是撵野兔的日子。奶奶曾经说过:野兔子不被人所喜欢,因为它要跟人争食,跟人争食的,终将被人所厌恶。你看那些野兔子,它天生的利齿,两个尖牙露在三瓣唇前,生性喜啃玉米、树皮、麦苗、萝卜、青菜……野兔疾足,一蹿一跃,便逃离视线。经常琢磨,在野兔的眼里,人是不是就是一只龟,不紧不慢,自顾自恋,永远也无法抵达想要去的彼岸。在人的眼里,野兔永远都是一只喜欢打瞌睡的懒家伙。于是乎,人们要编出一个龟兔赛跑的故事,以期平衡内心久蓄的忿闷。无论怎样,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不太喜欢读这个故事,一场人为设计的兔子睡觉,乌龟方能取胜的赛事,藏有不确定性的偶然。如若兔子没睡觉,龟步依旧悠闲蹒跚,结果会怎样?多少年后,一直认为,成功要靠自己努力,千万别依懒投机,此为智者,不致迷失。
虽然替兔子鸣不平,可是扯着父亲的衣襟追撵野兔,却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父亲说:人呀,本来跑不过兔子是不争的事实。可是人比兔子聪明也是不争的事实。我们可以选择时机,并且埋伏条件。其实,条件很简单,天降大雪,雪厚一尺。兔子再能奔跑,也会留下痕迹。胶东,素以小麦粮仓著称,郊外便是大片大片的麦垅田畴。父亲猎兔从不使枪,使枪那不是真正猎人的本事。他会用一个破洋铁桶,里面置放几挂鞭炮,之后点燃,“噼噼啪啪”炸响,致躲藏原野啃食雪藏青苗的孤兔受惊,开始跌跌撞撞,慌不择路,逃窜奔突。积雪松软绵厚,兔子迈不开脚步,终有累的时辰,它倒卧雪窝大口大口地喘息。父子俩逮住一只,就是一阵欢呼……至今回想,那是一场多么好的雪啊,落雪天掩藏了阳光,却掩藏不住一个童年的故事,竟然如此地绵长。
一直想象,雪是天上降落大地的白云,雪是苍天告白人间的手语,某种欲言又止的圣洁表达。走进雪,你就走进了永远不会融化的梦。我呀,就是在这一千个一万个宛若结冰却清澈透明的梦里悄然诞生,之后独自行走在厚积残雪的大地上,最终在黄土里生根发芽拔节。太阳出来了,梦残雪残,我从岁月的残雪散发出的余光中,猎获了多少怀想,感悟了多少道理,自己也难以说得清楚。忽然想起,要给父亲打一个问候的电话。电话的那一端是母亲接的,我问父亲最近身体怎么样了?母亲说:你爸他到楼下的院子里去了。哦?母亲又接着解释说:你爸他到院子里去套麻雀了。我不禁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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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五年十二月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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