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雾，世间的一切仿佛都成为了王家卫手中的摄影机中的影像，一种雾迷茫。更让我诧异的是在这雾中我居然能笑得出来，居然用了如此温暖的句子在手机中向红姐倾诉。红姐笑我的句子是这样的： 你这疯丫头中，是不是着魔了吧？咋的，被什么美男子给迷住了吧？怎么说在这雾里天是蓝蓝的啊？ 你又笑我了！我是这样的回答的，但一答后，我突然感觉到什么异样，其实不是现在才有，感觉这异样已经存在了好多年了，在我的梦中，在梦中的那一阵风里。风扶起，恍惚，一只修长的白晰的手，温柔的抚摸我的长发，飘起我的头发似的思绪，一种呼吸，难以言明的东西在自然的哼唱中沉寂着，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心，一颗少女的心。那是小时候吧，每次放学回来，趟过那条清澈的小河，在那边春时的绿影或秋时的落叶中，我的双腿在水中像两条金色的鲤鱼，在岸草边徘徊追逐着。追逐着什么呢，年轻我不知道是什么，也许一泓水波的艳影，也许是奶奶在那水乡的墨色炊烟里飞转着的满头的白发，一声声对我名字的呼唤，或许只是一只鱼儿对青春的记忆，关于那一片碧水下的蓝天。 笑我干嘛呢？红姐，你知道这世界上能扣住我的只是那个似风般轻盈的男人，能在遥远的地方撩起我的长发和淡白色的衣裙。 开玩笑的，别当真。其实我倒希望你遇到一个美男子，等待一个没有的梦，和雾中的行走有什么不同呢？如果是我只有恐惧而无法言他。 也许吧！也许。谁知道呢。唉！我想我的笑容也许正在我的脸上淡去，但或许也还洋溢着，雾中我看不到自己。当我累了，倦了的时候我会回去的，红姐，其实怎么说呢，真要感谢你！ 去，咱们姐妹，何必如此。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了我的过去。好了，不说了，你向另外一侧走了吗？换了方向了吗？怎么还没有走到路边？不会是迷路了，走到郊外了吧。 啊，我不知道。向左转向右转？也许我已经转了无数次了。 好，红姐，电话挂了吧，我怕手机里的电不足，等会儿再说吧，别担心，我现在感觉很好，或这雾正合我的心意吧。雾中漫行，走不出去，也走不进来。好了，不啰嗦了。挂了。 好，当点心。阿醉。 电话挂了。手机里的亮光成了我眼前惟一最亮的色彩。我知道雾中其实是有亮光，但我却不知道它来自于何处，就如那年奶奶离去时一样，我握着她的手，放在她的散下的长长的白发上，真的，那年十二岁的我从来没有发现奶奶的长发会是如此的长，如此的长。远远的飘着，窗外来了一些风，那是清明之后的四月，窗外的月光正明媚成一场雾。我看着奶奶眼中居然闪着一层白，茫茫的，慢慢的在风中向远方飞逝着，我明知道那里，就是那里有种光，胧朦中的一种光，引走了奶奶的魂。醉啊，当我走时，你要在我身边，别怕，那时会有一阵风，带我归去的。 奶奶在很多时候这样对我说。她喜欢风，小时候她就带我在那开满槐花的树下，数着那雾月的胧朦。当雾中有风时，你才发现那片雾是你最珍贵的。我不知道奶奶是不是对我说的，因为这时她总是看着天，似乎什么也没有的天，只有微风，带着槐花味的风。这是我现在回味最多的，那些灌风的日子，那是奶奶和我的日子，在一棵落花的槐树下一个老女人和她的孙女无语地想用口袋灌满那飘着清香的风和她们无声的笑容。 我记不得我是一个怎样的女孩，我不知道我除了爱风爱那河中的水，我还有什么和一般女孩不同的地方。我的变化是奶奶走的那一天，早上，没上学，我的屋檐下嬉戏着，学着老师刚教的歌，哼着。奶奶突然从病榻上起来， 醉，醉…… 哎，奶奶，怎么起来了。 来扶着奶奶，到河边去，奶奶要去看看。 好啊，奶奶，你好了，我真高兴。我看着奶奶的面色很好，精神似乎不错，枯瘦的腿似乎也有力了许多。 奶奶，去啊，我也有几天不去了。 奶奶笑笑了，那天我才发现奶奶的笑的是最美的，虽然那时正是中午，没有红红的夕阳的映衬。 到了河边，奶奶和我一样，有脚放入水中，她也让我这样，其实我正是我喜爱。 还是奶奶疼我啊。我撒娇似的闹着。 奶奶没有说什么，她的脚在水中和绿水并不如我想的那样好看，虽是奶奶的脚，但我并不如我所想象。可我突然发现，奶奶的脚居然悄悄变成绿色，或又像是变成蓝色，似若要融化了般，两三只我叫不出名的小鱼来了，吮吸着什么。 奶奶动作缓慢的放开的发髻，这是我们这里的老人特有的头型，除了偶尔的梳头的时候，我从不看过我们里下河的老人们把头发散开，我到现在都不懂这倒底是为了什么。就在那一刻，奶奶仿若梳洗完毕的浣女般，梳散了自己的白发，雪雪的头发，在微漾的清波里晃动着。 奶奶，你年轻的时候一家很美吧。 醉，弄点水，把奶奶的头发打湿好吗？ 我站在水里，用双手捧着，小手盛不了多少，漏着，我捧起，洒在奶奶的头发上。奶奶的手从来没有这样轻快的在我的眼前来回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我不禁要用手摸摸奶奶，陡然想起，在我开始记事的这些年中，我从来没接触过奶奶除手以外的肌肤，陡然间觉得奶奶离我很远很远。我不禁又缩回了手，有些害怕起来了。突然我发觉有什么东西落在我的手上，奶奶的泪，奶奶哭了，只是无声。 孩子，奶奶马上要离你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在那里有奶奶等了一辈子的人，也有等了奶奶一辈子的人。孩子现在你不懂，但慢慢你会知道，人的一生都在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仅仅在梳理着，前二十年为自己，后来的无数年沉默着忘记了梳子的存在，但终会在某一天再为自己梳一次，为了另一个世界里的男人。这就是女人吧。 醉，你答应奶奶，当你遇到你第一个喜欢你的男人时，一定要让他留在你的身边，不能让他离开你。你记住，如果他要离开你就要忘记。你一定要记住。 我有些怕，不知奶奶说了什么。只是我以不知缘由的记忆听入了奶奶的每一个字。 我点点头。奶奶，你只爱你。真的。 在奶奶的话中，天忽然变了，在这个中午，人们尚未步中午餐时间的中午，天突然下起了雾，茫茫的，像天外的什么来客般。阳光模糊着。之后我的眼睛模糊着，奶奶突然一歪，如喝醉后的父亲般，慢慢倒在我的脚边。那一刻我无师自通的知道了什么是回光返照，虽然这个词我以后才学到。 之后我什么也记不得了，什么也不记得了。什么也没有。 只有奶奶的最后一句话。我想，为什么我爱奶奶却不能留住奶奶呢？ 那一刻我知道了什么是痛。 痛，只是一种对思念者的恐惧。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12-7 17:32:20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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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4][color=#9400D3]小巫婆 溜达着
哼~~！[/color][/siz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