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一个平原,方圆几百里,把眼望去,坦坦荡荡没遮没拦。尽头是极淡的山,淡的没影子。碰上阴天,连影子都没有,只剩得天地混浊一片。
这样阔绰的背景里,有一条叫澧水的江从这平原穿过,水流得悠悠缓缓,不慌不忙。土壤肥得渗油。纵横田间的大路小路把大地划为很均匀的方格,棋盘一般。一年四季,分明交错。
这便是澧阳平原,这便是我的家乡。
落日之下,平原深深,深得有些不知去向。好在三三两两荷锄、赶路的人把这一片静土点化活了。荷锄的有前头是水牛,稳稳地迈步,在湿湿的路上留下蹄印。跟着是黄昏里赤脚的人,留得几只稀落脚印。直到路上脚印杂乱得看不清晰了,天才渐渐黑往深处。
这便是澧阳平原,这便是我的家乡。
在地图上你也许找不到这片平原。它的西部,那条自北向南的武陵山脉,也许让你知道一点点眉目。也是湖南的西大门。城头山的遗址,让世界都知道稻谷的种植在中国有了几年历史。丁玲、末央也是喝着澧水的水让国人所知。
平原里的男人大都赤着上身,阳光下背梁闪着青洞光泽。远远近近。一排排新潮的楼房,显示这片土地生机与勤劳。
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野花撑在茎杆上,一朵一朵在田坎上含着花香,频袭路人,醉得你想停下脚步静静享用,风光撩人,连片的稻田一浪一浪涌过田野,群花之外这几朵小花不免孤单。于是便想,这世界多么博大。
只见半空中弯弯曲曲的一串白烟,白烟之下,是屋脊突出的烟囱。这是中午时分,阳光照临澧水和江滨开阔的地带,往深处听去,仿佛有锅碗瓢盆碰响,叫你有回家的念头。炊烟之下的村庄,格外宁静。徐风梳来,令平原一展无遗。
这的确是无际而肥厚的土地,丰收的土壤。人们忙碌和休憩,繁殖和抚养。平原深处,一片绿荫下,屋舍俨然,恰是我忘不了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