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写过这样一首诗:
银杏儿最美 冬天 叶子黄黄的
伸出的手,是一把把 仕女的扇子 无故,缺了半角 遮不住自己那张徐娘的脸
诗的名字叫<叶韵>,写的时间是11月28日。后来有人评说“徐娘的脸”这几个字太煞风景了,其实最后一句本来是“风韵犹存的脸”,让我改了。
银杏儿的美,美在形状,美在别具一格,美在脉络分明,除此之外,它那扇形的叶片,偶尔地残上一角或者裂开一截,还有一种形式上的缺憾。美便是这样,姿态万千,各入人眼,太过端庄方正便有距离,令人无法接近。有破绽的美才易亲近,才好。
银杏儿在我们这叫白果,还有一种讲法叫公孙树,大概是因为这种树生长非常缓慢,爷爷种树,孙子才能享用其果实。白果的医用价值很高,可以治心脑血管疾病,有人用银杏叶制成的“银杏茶”,喝了降血压。母亲过去曾用白果红烧炖猪膀,火候炖得恰到好处的白果,吃起来圆滑爽口,轻香叩齿。
去年的街头,种了很多银杏树,阳光煦暖的初冬午后,银杏的叶子黄黄的,迎着光,衬着街角一抹晴朗的蓝色天空,那种黄,艳艳的,如同成熟的浆果饱满多汁,坠坠的,往外跳,往外溅。今年见不到了,因为市里换了新的领导班子,便要开始新的市政建设。银杏树被樟树替代,一棵棵被连根拔起,运走,不知所终。
我到乡下去玩,亲戚家有一个小水塘,挨着塘边,生着一棵高大的银杏树。秋天的庄稼收割完毕,整齐的稻茬在田野里纤陌成行,陇上的水杉叶子青青黄黄,衬着蔚蓝天空的背景,那种景致让人安静地止不住要在心里叹息。我拍了几张照,其实就是不拍在心里也是记得的。
记忆便是这样吧,越是平淡的小事,越让人念念不忘,潜移默化的,随风入夜,入心,一个人沉浸在回忆里,是件很容易打发时间的事。比喻今天,我坐在那儿,想起云,想起她家的银杏树。
云家有两棵银杏树,一公一母,相侍而立。这两棵树大概总也有百把年的历史,极粗,都需两人合抱才围得过来。每回我们穿过那片稻田去她家时,远远便看到银杏树站在村口,枝繁叶茂,相互交织,亭亭如华盖。
那时白果行情年年看涨,眼红坏了村子里的人。云姊妹三个,家中没有兄弟,村子上的人都笑称这两棵银杏树是她父亲的干儿子。云的父亲是村长,刚实行责任制那会儿,别人家都抢着要板栗和其它的果木树,分来分去,独剩下几棵不值钱的银杏树没人要,云的父亲只有自己认下了。也是此一时彼一时,赛翁失马这句老话总是不错的。机缘便是如此吧,不经意中得到的事物才见得好。后来云举家搬迁,云亦远走他乡。她家的老宅卖了,银杏树想必也转手易人了。
我在Q上唤云:你还好吧?我说:我想起你家的银杏树了,你爸爸的儿子。她在那边笑,跟我叙旧,说到现状,说到工作,说到感情,怎么说都是感伤的。云说:明年夏天一定要回来看看。我说:好,事先通知我,我叫上她们,一起聚聚。
十几年弹指而过,大家都要老了。我跟云说:河边的景致变了很多,已不再是记忆里的那条河了。云说:在残破中寻找记忆吧。对着银屏,隔着遥远的时空,我和云在两端落泪了。
我记得那时,我是爱极了银杏叶儿。上学的路上就有一棵,是公的,从不结果。和云她们从树下经过,总不忘了捡两片叶子,夹在书里,做书签。
那天不经意地打开过去的笔记本,灰尘扑扑的,银杏书签飘飞而下,捡起来看,叶色黯淡,墨迹亦黯淡,上面用隶书写着一行钢笔字:
穿越时光的记忆,穿越纤弱的神经,你是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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