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眼
他双手插进裤兜里,象一块冰冷的岩石,挡在洛松仁钦面前。雪白的制服被松油、牛粪和血污染成了泥土一般的颜色。长满黑锈的脸是冷峻的,一条深深的刀疤,从额头直拉到满是污垢的耳根后,左眼角也被拉扯得倾斜下来,象一片摇摇欲坠的树叶。绛紫色的嘴唇使劲抽搐着,哈出团团浓稠的白雾。 洛松望着那双难看的眼睛,心里一阵寒栗。他从囚车上逃跑出来时,就感觉到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搜寻自己。他对着灵验的呷巴拉神山祷告过,在刻满六宇真言的马尼石上磕破了头,还是逃不出那双眼睛。他捕过鹰,觉得这双眼睛比鹰眼还犀利。他猎过狼,觉得这双眼睛比狼眼还冷酷。眼睛里透着一种无形的光,象铁,象刀,刺得他坐铁般僵硬的心软下了,绷紧的肌肉松弛了,浑身抖过一丝寒冷。他终于明白,同伙的盗马贼为什么要称这人为冰眼。他的手颤抖着,握紧了腰刀。 “你如果是扎科人的种,就把手枪掏出来,我俩拚个死活。” 冰眼双手还是插在兜里,嘴角霹出一丝准以觉察的嘲笑。 “把手拿出来1” 他没动,眼里闪着幽蓝的光。 “呸,胆小的种1你头上还想留下一条刀疤,冰眼。” 他鄙夷地咬着胡须,又厌恶地吐出,,双手还是插在裤兜里。 洛松激怒了,脖颈涨得通红,拔出刀朝他扑来。冰眼迅疾地矮下身子,让过他猛扫过来的刀风,反手把他托在背上,又重重地摔在雪地上,象摔一条破皮口袋。冰眼扭过他的双手,带上了冰冷的铁铐,抬腿把插在雪地上的腰刀踢下了悬崖。他的双手又插进了裤兜,冷冷地望着在地上喘着粗气的俘虏,象猎人傲慢地欣赏他的猎物。 洛松挣扎着爬起来,朝冰眼脸上狠狠地啐了一口痰。 “呸!胆小的种。” 他的脸还是那样冷峻,象生铁一般的。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手绢,象城里汉人一样洗得干干净净,迭得整整齐齐的手绢。这种手绢早没人用了,他的还在用,还是那么洁白。他擦干净脸上的口痰,瞪了他的俘虏一眼,吭也没吭一声,回头朝山下走去。他的双手又插进了裤兜。 夜色,象一团团污黑污黑的血,从崖缝里;山谷间咕咕咕地流淌出来。山的脊背,森林的躯体被浸染得一片漆黑。寒冷挟裹着细粉雪花偷偷袭来,雪地象燃过的牛粪灰烬,散发着铁锈的腥味。 死一般沉寂的雪原,雪原,雪原…… 洛松抬着僵硬的腿,紧跟在冰眼背后。冰眼粗大的喘息声,和背脊上发出的烟熏味,刺得他喉头发烧。他快凝固的血管里象爬着许多虫子,难受得口里苦涩,筋骨松脆。他恨自己为什么要钻进这个死胡同般的山谷,让冰眼象捉一头无力反抗的小鹿般地,在悬崖上给他带上了冰冷的手铐。他愤恨得咬破了嘴唇,眼里燃着一团血红的火。 “放开我,怯懦的畜牲!有本事,我俩大大方方地决斗,用刀,用枪,用什么都行!” 冰眼魁伟的背脊在他眼前晃动,皮靴踏得雪地吱吱呻唤。 “你是不是扎科的种?畜牲!呸,你连畜牲也不如,只能算一只踩在脚下的苍蝇。” 洛松恶狠狠地嘲弄、咒骂。冰眼象聋了耳朵,头也不回地朝前走着,双手插在裤兜里。. 扎曲河低声吟唱着,横卧在他们面前。雪花蛛网般的罩在河面上。冰眼望着对岸,那是一片开阔的草滩,雪风早巳把它染成了白色。一片厚重的雾罩在草滩尽头。冰眼撩起裤角,脱下靴子,踏进结着薄冰的河。 “你滚吧,我不想走了,就死在这儿。” 洛松坐在河岸,挺着身子,抖抖肩上的积雪。 冰眼回头瞪着他,轻蔑地哼了一声,哗哗地淌过了河。他套上靴子,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双手又插进裤兜里。 雪风嘶声吼叫,寒雾越采越浓。偶尔间滚过一阵野狼凄惋悲怆的嗥叫,使夜的山谷更显得恐怖。洛松的心缩紧了,身上抖过一阵冷颤,背脊冻得象针刺。他骂骂咧咧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淌过了河。 雪雾更黑了…… “你要把我带向哪里?” 冰眼没理睬他。 “我们会在这个魔鬼住的地方冻死。我情愿和你大大方方地拚刀子,也不愿让野狼糟践我的身子。” 冰眼非常自信地朝前走着,好象他知道前面有个村庄,或者牧羊人的帐篷。 死一般沉寂的雪原,雪原,雪原…… 草滩上的积雪象洪水般地上涨了,渐渐地没过了他们的脚肚,每走一步都要费劲地把脚抽出雪窝。风的吼声夹着野狼的嗥叫,在他们的耳边扫过,那是死神翅膀扇动的声音。天是青灰的,没有一点星光。 “看来,我们该死在这里了。哈哈,能和你死在一起…” “别出声。听,狗!” 冰眼声音是粗哑的,他的树皮般粗硬的手掌,堵住了洛松的嘴。 迷迷蒙蒙的雪原深处,传来几声狗叫,很细很低。渐渐的,雪雾颤抖起来,风声也嘶哑了,只剩下那一声声有节奏的狗吠。他们挺起精神,艰难地朝前走去。雪粉淹没了那一串串深深的脚窝。 狗吠声更响了,浓雾中亮起了一星火光一顶破旧的牛毛帐篷,象一只濒死的鸟儿,被胡乱地扔在草地上。 一个黑瘦的女人,缩在快燃尽的牛粪火旁,昏暗的酥油灯映着她满是污垢的脸。她左手托着沉甸甸的袍襟,右手紧拉着牛犊般粗壮的黑毛牧羊狗,惊恐地望着站在门前的两个满身是雪的男人。她眼光象干涸的海子,枯瘦的身子在光板皮袍里痉挛着。 狗愤恨地汪了一声。 “哈,有帐篷,有火,还有个不错的女人。佛主有眼呵,赐给我们这样的福气。” 洛松抖抖肩上的雪,在女人身旁坐了下来,把冻僵的脸伸进火里,头发上的雪粉在哧哧 的叫。 那女人赶走了忿忿不平的狗,两只眼睛在冰眼脸、身上扫着,嘴角紧紧收缩着,牙齿咬紧了。两只滚圆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疑和愤恨,托在胸前的手颤抖起来,皮袍滑了下来,露出瘦削的肩膀,一对干瘪的奶头和一个白嫩嫩的婴儿脸。 “哈,冰眼,这女人看上你了,你福气不小呵!”洛松眼馋地望着女人的胸脯,“喂,阿姐,有茶吗?你不能叫客人冷坐呀!” 那女人端起壶,轻轻地摇晃着,愤恨的跟睛象燃着两团火苗。她给洛松斟了一碗 茶,又把壶煨在火上,双眼不离开冰眼的脸。 “喂,胆小的种,打开我的铐子。你要让我象狗一样吃东西吗?” 冰眼松开了他的手铐。 “你站住,”那女人抓住了冰眼的手臂,抓得很紧。 “我问你,你是叫嘎玛邓珠?”’ 冰眼默默地点点头。 那女人厌腻地甩开他的手臂,端起桌上的茶碗,咬紧牙,瞪着他。呸!她在碗里狠狠地吐了一口痰,扔在他的面前。她怀里的孩子惊骇得哭叫起来,她拍着孩子,把干瘪的奶头放进孩子满是涎水的嘴里。 “哈哈,这家伙该尝尝这个,你还应该请他喝尿,女人的尿,哈哈!” 她瞪了洛松一眼,又回头望着冰眼。他的脸是淡漠的,对什么都不在意,埋着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糖浆瓶子,里面装满了烈性酒。他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擦擦湿漉漉的胡须,望着她,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喂,我问你,我男人呢?” “你男人?谁?” “浦布泽仁。你们杀了他吗?" “哈哈!就是那个盗马王,”洛松兴奋得跳起来,“那家伙是你男人?我和他合过伙,他狡滑得象头瘸腿狼。” 她瞪了洛松一眼,又问。 “他死了吗!” 冰眼摇摇头。 “在哪儿!” “康嘎监狱。” 她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又被愤怒的火烤得苍白,眼圈红了,“你男人本来该尝尝子弹。这个烂了心肺的恶人,他盗了马,还杀了两个人。” 冰眼灌了两口酒,显得十分冷静。她又坐在火塘边,摇着怀里的孩子。洛松捏着糌粑团,哼着一支淫荡的小曲,酥油灯渐渐暗下去了,牛粪火映得房里一片血红。 雪风在门外嘶声地吼叫,吼叫,吼叫…… “你不应该在那时候抓走他……”她声音嘶哑了,显得有些哀伤。 冰眼从衣袋里掏出几块压缩饼干,和着酒嚼起来,胡须上满是饼干屑。 “……那个夜晚,你敲开了我家的门。那时,我儿子快落地了,痛苦折磨得我嘴唇咬出了血。” 他点着头,双手抱在肩上。 “……浦布,我那不争气的男人跪着向你求情,磕破了额头。你象一根没有感情的拴马桩,冷漠地看着我和丈夫,踢开了扑来的狗,给我男人带上了手铐。 “他杀了两个人。”他冷冷地望着她,嘴唇蠕动着,还想说什么,又闭紧了嘴。 “……我惊叫着,扑到门前,又重重地摔倒在地……我儿子拖着血淋淋的脐带,滚在冷冰冰的月光下,冻成了紫红的肉团子。我忍受着,使劲咬断了脐带,把他紧紧地暖进怀里。菩萨啦,你的心肠怎么这么狠!” 他望着痛苦抽泣的女人,心里一阵刺痛。他揉揉酸胀的鼻子,镇静地拿起酒瓶,灌了一大口。那天,他是被杀死两个无辜者的盗马王激怒了,心里只装着对杀人魔王的惩罚,维护法律的尊严。 “哈哈,”洛松站起来,夺过冰眼的酒瓶,灌了一大口,又扔给他,“想不到堂堂盗马王,竟跪在这个怯懦的杂种脚下,简直丢尽了扎科人的脸。” “放屁!我男人是心疼我的,心疼他的儿子。哼,他是真正的扎科男人,他的腰刀还尝过山林里大黑熊的血呢。”她脸上露出一丝自豪。 “对,对,我知道盗马王快刀的厉害。应该给这个穿警服的杂种身上戳几个洞,头上也会再留一条刀疤。是吗?哈哈。” 冰眼皱着鼻子,使劲咬着牙,脸上的刀疤胀得血红。他捏紧汗湿淋淋的手掌,强压住内心炙热的怒火,望着通红的炭灰,平静地说: “我记得,你们是住在色西底牧村的。” “是色西底牧村。你抓走了浦布,那里 的人说丢尽了他们的脸。我住不下去了。搬到达片没人要的草滩。”她眼里闪动着仇恨的火,身子颤抖着,头枕在孩子冰凉的脸上。 冰眼心内又一阵酸痛,咬紧干裂的嘴唇。他望着这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跑的帐篷,和这满脸污垢、瘦得快成骨架的女人,心里涌起了一股自己也说不清的感情,不知是怜悯,还是内疚。他叹了口气,揉揉嗡嗡响的耳朵,托着下巴,望着快熄尽的牛粪火。 油灯摇晃着,渐渐地吞灭了最后一点火星。屋内,只剩下一团微弱的牛粪火。人影象黑色的火苗窜上了篷顶。雪风在门外不停吵闹,帐篷象一个醉汉,吱吱呀呀地晃动着。 寒冷悄悄地爬了过来…… “睡觉吧,”洛松躺倒在地上,手搭在那女人肩上,“你很久没同男人睡过觉了吧。哈哈,今晚就躺在我怀里,暖和得很,像火炉子一样。” "呸!”那女人愤恨地朝他脸上啐了一口痰,又朝屋角嘘了声口哨。那头牛犊般的黑狗来到她身边,蹲了下来,哈着粗气,两只血红的眼睛凶狠地望着洛松。她紧紧地抓住了狗的耳朵。 冰眼来到洛松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把手伸过来!” “我不想伸呢?” 冰眼迅猛地扭过洛松的手,带上了铐子。他拍拍手掌,轻蔑地冷笑了一声。那女人什么也没看见似的,把头埋在孩子的的身上。狗汪了一声。他轻轻掂掂孩子细嫩的脸蛋。孩子雪亮的黑眼珠好奇地望着他,抓着他粗黑的指头玩弄着,放进嘴里吮着,痒痒的。 狗又朝他凶狠地汪了一声。 他回到火塘边,灌干净瓶里的酒,拉过一张满是马尿味的毛毡片,裹在身上,躺了下来。 黑暗里只剩下狗的粗野的喘息声…… 他费劲地从厚厚的雪被中爬出来,挥舞冻得快僵硬了的手臂。帐篷不知什么时候被疯狂的风撕成了醉片,抛在雪地上。灰蒙蒙的天空冷眼望着他。 他预感到了什么,跳起来,在四周搜索着。空荡荡的,只有堆在火塘、木桌和破皮袋上的冰雪。那只傻呼呼的狗也没有了影子。雪风掀着寒冷的浪头朝他扑。他刨开桌上的积雪,抓起一个亮晃晃的东西,那是手铐。他摸摸裤兜,手枪也不见了。他暗恨自己不该喝那么多酒,不该睡那么死,懊悔得抓紧头发,蹲在地上。看来,那两个畜牲还有点扎科人的血性,没有伤害一个睡梦中的人,不然他现在已成了野狼的食物。他愤恨得抓起桌上的酒瓶,在火塘边上的石头上砸得粉碎。 他在四局搜寻着;脸象淡漠无情的雪原。雪地上一丝脚印也投留下,平静象一汪乳白的海子,寒冷的空气哧哧呤叫着,披着白雪的树林纹丝不动,雪原冷酷地沉默着。远处,是一片浑浊的雪雾,隐隐可见一团塌陷的畜栏,牛羊也不知去向。一切都沉没在这冰雪的海子里了。他冷静地屏住呼吸,尖起耳朵听着。过去,和阿爸一起进山打猎时,阿爸常说,在看不见猎物踪迹时,就用耳朵听,鼻子嗅,你眼睛就瞎不了。雪风又在粗野地吼叫,他什么也听不清了。 他又回到帐篷边,把破毡片掀开,查找着。他在那堆破皮袋子下找到了一柄劈柴用的斧子,刀刃上满是红锈。他笑了,把斧子插在腰带上。 雪花无声地飘洒,飘洒,飘洒……远处,隐隐传来一声声狗叫,很低很细,象蚊虫在耳边叮咬。他兴奋地搓搓手,辨别着狗叫的方向,紧紧靴带,朝茫茫的雪原走去。绕过那个卧牛般的大石崖,他看见了地上留下的两行深深的脚印。渐渐地脚印杂乱起来,周围杂着一团团小爪印。那是狼的爪印。 他嗅到了闷人的血腥味,一阵恶心,抓紧了斧子,拖着笨重的腿朝前走去。狗叫得更刺耳了,象忍受着撕心裂肺的惨痛。 穿过一小片冷杉林,又是一片开阔的雪原。狗的吠声忽然哑了,血腥味更浓更重。他看见,雪地上游魂般窜跳的两头凶狠的野狼。那只狗瘫倒桓地上,拖着长长的舌头,大口喘着粗气,血淋淋的肠子流了一地。狼没有理睬这只被它们打败了的狗,围绕着扔在雪地上的一块皮筒子转着。他心一紧,那皮筒子里露出一只小手,胡乱地在雪上刨着。他跳起来,冲了过去,一斧狠狠砸在雪地上,溅起一片冰冷的雪雾。狼惊嗥着,跳开了,血红的眼睛凶残地望着他。他抓起皮筒,紧紧搂在怀里。 一头灰毛老狼,馋馋地望着他,退后几步,非常傲慢地仰起头,发出一声拖长音调的嗥叫。另一只狼弓圆了身子,从侧面朝他扑来。他迅疾地蹲下身子,狼从他背上飞了过去。他跳起来,咬紧牙,一斧子砸在狼头上。狼跪倒在地上,失望地看看灰毛老狼,重重地耷下了脑袋。 他鄙夷地看着那只死狼,冷笑了一声。蓦地,脖子后一紧,仿佛被一只大虎钳死死夹住了。一股闷人的酸臭,刺得他喘不过气。他浑身软下了,脸憋得发烫,一股热辣辣的液体淌在雪地上。他眼前涌起一片黑雾,心脏象涨破的气抱,浑身的血液渐渐地凝固了。 他双手紧紧地护着孩子,瘫倒在雪地上。 砰!一声沉闷的枪响,他背后那畜牲僵硬了,虎钳松了下来。他挣扎着,甩开灰毛野狼,站了起来。他听见了悲伤的哭喊声。 山林边,那个女人跪在地上,双手紧紧地蒙住脸,枯瘦的身子在光板皮袍里哆嗦着。她身旁站着那个逃犯,伏着树身,端着手枪。枪口对着走来的满身是血的冰眼。 “菩萨啦,我的孩子,我小小的马鞍子!” 那女人爬过来,向他伸着两只黑瘦的手。他把孩子交给了她,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手绢,洗得干干净净,迭得整整齐齐的手绢。他抖开手绢,擦着脖子上的血,又紧紧地扎在伤口上。 他冷眼望着洛松别,那支黑洞洞的枪口还对着他。 “把枪放下!” 枪口颤抖了。 “放下!” 洛松朝树身后靠了靠,枪口还对着冰眼。那女人咬着牙啐了洛松一口,“把枪还给他。呸,你把我孩子扔给野狼,你还配是扎科人的种吗?你这个胆小的畜牲。” 洛松的眼光昏暗了,手瘫软下来,枪掉在雪地上。冰眼拾起枪,在衣袖上擦擦,放进了裤兜。他掏出了手铐。洛松象丢尽了脸面,埋着头,跪在地上,伸出了两只粗黑的手。 冰眼看着那两头死狼,感激地拍拍洛松的肩膀。 “你也是扎科人的种。” 他朝前面走去,双手又插进裤兜里。洛松踏着他的脚窝,拖着笨重的步于跟了上去。 她紧紧搂着怀里的儿子,望着两个男人跌跌撞撞地消失在暗蓝色的雪雾后,刺眼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长长的、弯弯曲曲的靴印。 一群从寒冷中逃生出来的山雀,吵闹着,飞向对面那座抹上一片银光的山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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