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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
我从没完整写过他.他每次出现在我的笔下,都是夹杂在某一段故事的间隙里,就像一道大餐里佐酒的小菜.
二十年前的街上,女生们正流行一种带荷叶边的水粉色长裙.刚刚萌生了性别意识的小女生们象一朵含苞的蓓蕾,穿着那样的裙子在街上粉嫩欲滴地走过.看在男生的眼里,象一出初次惊艳的短剧,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就已经嘎然而止.只在心上余了些韵味兀自颤动不休.因为当时那段岁月里他的存在,对这种荷叶边长裙的渴望象一个不能完整的梦在我的生活里若隐若现.
他是班里的男生,学习不好不坏.长得不是很帅,一双眼睛却总带着一份善意,笑起来如初六的弯月.不管怎么说,他都不是一个可以引人注意的人.中学时候,让人注目的最首要条件是学习好,正好当时我的成绩在班里首屈一指.我想,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关注我.
那时,社会风气还很封闭,学校里更是严格.一班和二班两个班主任因为在上课间隙经常聚在一起讲话,被学生们传说有不正当男女关系.到了学生这个层面,基本上没有任何交流.即使在家里是怎样的邻亲,在学校里也会形同陌路.而我注意到他,是因为身边的女同学说他总盯着我看.在那个时候,这样的关注就是表达悦爱的一种方式了.
从那以后,我多少就很注意自己的行止了.总有一个人在默默地关注着,虽然不语,却是心头色若春晓的第一枝花.后来,不知用的什么办法,他调到了我后面的座位.如果我今天的坐姿多少还有些端正,应该托赖背后那双不经世事的眼睛.那时,每天总会有一两句似有意似无意的话说给彼此听.要说彼此直接说点什么,却又是万万不能的.
放了学,有时要走同一条路,却从不曾搭伴而行.常常一前一后悠然地骑着自行车,他住我前面的村子，常常在我快到家的时候，他会呼啸着从我的身边骑车超过。有时，会很勇敢地冲我笑笑。乡野的风浩荡地从少年的眉眼间吹过,真是如诗如画啊。每个女孩的生命里，是否都有如水的少年从自己的身边打马经过？
后来，临近中考，大家都埋头上课背书。好像是夏天的一个午后。我在学校南边的小树林往教室走。那时，天已经渐渐的热了，因为疲惫吧，人多少有些萎靡。他斜靠在教室外的墙上，一双眼睛含笑望着我。我夹着书低着头走过，听见他小声地问“都复习好了？”我像一个受了惊的小鸟，匆匆地扫了他一眼，急忙又低下头。心里想回他的话，嘴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再后来，听说他妈妈得了癌症，心里很替他急。他学习本来就不是很突出，现在家里又出了这样的事，他的前途怎么办啊。但是，不敢对他说什么。
中考完了的路上，我一个人走在路边，他骑车经过。他的目光平视前方，却对我说“一起走吧。”我的心慌慌的，再一次一个字都没说。他见我没有声息，就脚下用力，扬长而去。那是这一生里彼此见过的最后一面。
中考过后的一个傍晚，我站在两个村子之间的一座小桥边。桥下的水里有一些浮萍，叶子绿绿的，随着风飘荡。少年的惆怅一瞬间弥漫得到处都是。以后只怕不容易再见了。再见时，他亦不再是如水的少年。
这一生的这一段水墨，就此收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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