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的雾柔柔地洒着,好象要把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个永远不能醒来的轻梦里。 梦瓷一袭白衣,在雾里穿行,飘渺如烟。她在一扇门前停下来,然后轻轻推开房门。 房间里烛影摇曳,风白正坐在烛光里读书。梦瓷象一片无声的羽毛,飘到他跟前,案头的香烛忽闪了一下。风白似乎没有觉察出有人进来,依旧低垂着眼睛,视线好象粘在了书页上。梦瓷忍不住“哧哧”的笑了起来。忽然,风白猛一抬头,一下捉住了梦瓷的手,眼里含着笑,说,坏东西,早发现你了,不是说好,今晚要静静读书么? 梦瓷轻轻一晃,手从风白的手里滑了出来。她拈起书案上的一支笔,扯过一张纸,蘸了墨,写下几个字:红袖添香。 风白笑了起来,好看的眼睛眯到了一起,象沉静许久,忽然荡起几点涟漪的深潭。好,那今晚你就陪我读书吧。 梦瓷笑了。 风白说,梦瓷,你笑得真好看。 梦瓷把食指竖起来作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指了指他的书。 风白说,好,我们不说笑了,继续读书。你给我研墨,我来写首诗。 梦瓷笑盈盈地点了点头。拿过端砚,开始细细的磨着。一边磨,一边抬头对着风白笑。梦瓷是个哑巴,哭和笑是就她的语言,可梦瓷从没哭过,至少风白没见梦瓷哭过。其实梦瓷是常常哭的,只是风白看不到罢了。因为风白喜欢梦瓷笑,梦瓷就把笑当作了自己唯一的语言。在难过的时候,她也会微笑着。就象现在,她正把自己的泪一点点揉进那黑黝黝的墨水里,可风白却是看不到的。 梦瓷今晚是不想来的。她在院子里四处逛荡,偶然听到老爷的房间传来老爷和夫人的谈话声。老爷说,下个月就给风白把婚事办了吧。梦瓷不禁一怔。她知道这一天早晚是会来的。可她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风白爱她,却不能娶她。他说他能给她的只有爱。什么是爱呢?就是这样一直对风白微笑,不能对风白哭吗?还是风白一直看着梦瓷笑?梦瓷不知道,她也想不明白。梦瓷知道,风白不是嫌他是哑巴,是风白心里清楚,人和精灵是不能结合的。精灵对人来说,就象精美的花瓶,只能把玩欣赏,如果吃饭还得用碗。梦瓷不是那只碗,虽然梦瓷想当一只碗,可花瓶就是花瓶,碗就是碗,从是泥土的那一天,就注定有这样的宿命了。风白要有他自己的碗了,梦瓷也可以拿走寄存在风白案头上的花瓶了。 风白蘸了墨,在纸上挥毫。白色的纸象渴了许久一样,狠狠地吸吮着墨汁。梦瓷站在风白背后,含泪微笑。 写好了。风白停下手中的笔。 忽然,“啪”的一声。他宽大的袖口从书案上离开时,碰倒了桌上那只刑窑白瓷瓶,珠圆玉润的白瓷瓶滚落到地上,倾刻溅起无数雪白的碎片。 梦瓷惊得瘫软在地上。她本想多停留片刻的,可因为风白的不小心,她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风白看到一阵飘渺的白烟渐渐升起,随即,慢慢变淡,最后,消失。 他惊谔得张大了嘴巴。好象在喊着“梦瓷”。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忽然,窗户被吹开了,一阵风发着“呜呜”的响声跑了进来。那风声象是哭泣,又象是叹息。
。。。。。。 快醒醒。到上班的时间到啦。 我在梦里醒转过来,原来只是一场梦。没有风白,也没有梦瓷。我在办公桌上抬起头来。午后的阳光正暖暖的照着,洒在我手下那本翻开的书页上。 那页上是张九龄的一首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回想梦境,我似有所悟。 感情就象瓷器一样易碎,爱与不爱也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 如果相互珍惜,天涯也是咫尺,如果不懂珍惜,咫尺便是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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