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与瓦的对话
主人要造房子,房基旁,左边堆着砖,右边堆着瓦。身材结实的砖对着身子单薄的瓦说:“小弟,不管是比身高,还是比体重,比结实,你都比不上我。只有我敢碰你,如果你敢碰我,你一定是粉身碎骨的下场,我可能皮毛无损。什么?不服气?敢试试?”瓦当然只能是忍声吞气的沉默。
主人家开始砌墙了,砖又自豪地对瓦说:“小弟,大哥可要步步高升了,咱毕竟曾是邻居,同时泥把子体质,又是同一个窑里出生,念在这些情份上,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在下面可得当心,我的一滴口水掉来都可能会打伤你的身体。以后你要看我,不仰起你的头来就看不到我的尊容了,哈哈……”瓦当然仍旧只有恭听无语的份。
不久,主人家停止了砌墙,在砖墙上架起了粗大的桁条,又在桁条上均匀地布上椽子,据说主人家要举行竣工典礼了。那一日砖更是得意洋洋地对着下面的瓦大声说:“小弟,能听见吗?我已经快爬上天上了。今天主人家要在这桁条上挂灯结彩举行竣工典礼,我要在这儿享尽人间风光了。不过那怕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做大哥的可仍旧没有忘记你小弟的安危,今天我万一高兴得掉下几滴眼泪下来,或者在宴席上流下几滴酒水下来,在下面你千万得留心,小心打坏你单薄的身子。你可没有我这健壮无比的身体,又天生一副薄命。”这一回瓦被砖说得自卑伤心地哭泣起来了。突然,瓦觉得身子被人提起来了,只听主人家在说“把瓦盖好以后再放鞭炮,竣工典礼开始。” 瓦们被许多人用手抓提,人们走上了一层又一层房内的楼梯,直把它送上了房顶,然后又十分小心谨慎把瓦们整齐划一地嵌放在椽子上。惊魂未定的瓦这时才明白那些桁条、椽子都是为它准备的。它舒适地躺在椽子上开怀大笑:“‘后来者居上’,古语说得一点不错。我受尽了人间的奚落侮辱,今日终于苦尽甘来了。”接着又侧身满脸写着揶揄对着砖说:“砖老兄,你没想到小弟会一步登天吧。委屈你了,你攀登了多时,结果还是被我压在下面。不过,恕我直言,我一直看你笨头笨脑的是做下人的料,你虽然站起来比我高,秤起来比我重,斗起来比我狠,但我福命比你尊贵哪,你看我不但小巧玲珑,还有曲线美,上苍给了我一个上人的坯,你有什么办法?你刚才还对我说你今天要享受主人家的竣工庆典风光,可是你根本不懂,造房子这活计,你的砖墙砌得再高,没有我上来盖顶就不叫竣工。” 一直觉得自己活得风风光光的砖,想不到到头来还遭一直被他看不上眼的瓦的一顿抢白,剧变的人生让它难以承受与无地自容,幸亏主人家马上又粉墙,它只得躲进严严密密的墙壁里去了。 看看砖的下场,瓦吁出了一口长长冤气后得意忘形:天底下已经数我位子最高,离开天宫最近,如若有一日老天爷刮风,我何不借着风力上天去?免得与这俗气难耐的砖为邻?
终于有一日,北边天际突然涌起了大块乌云,接着狂风骤起,瓦一看以为升天的时机已到,遂提起双脚伸手向乌云攀援过去,不料身不由己,一连翻了几个跟斗后身子向屋檐下滚落下去,只听见一阵“乒哩乓啦”的响声,瓦在它原来蹲住过的地方被摔得碎尸万段。只听见房主人在叹息着说:“我忘了在瓦上面再压几块砖就好了!” 砖在墙壁里面把外面发生的事情听得清清楚楚,但它也永远不能清楚地看见外面的世界了。 不久,主人听到墙壁里传出了轻轻的吟唱声:本是同窑生,何必相忌妒。高低位子有,贵贱从来无。两人下场悲,皆因太糊涂。得意就狂妄,实在太轻浮,覆水难以复,含泪悔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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