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 海 宗 之 死(摘录)
2006-2-20
从1962年开始,雷海宗便拖着疲病之躯,往来于自家寓所、医院、南开大学主楼之间。为历史系学生讲授《外国史学史》。那时,雷先生身患严重的贫血,全身浮肿,步履维艰。尽管如此,能够重返讲坛,能将“有限的余生和满腹学识献给人民”,对于1957年“反右派”运动以来的雷海宗而言,已是莫大的欣慰。此时,他的行动不得不依靠拐杖和三轮两件工具。上课时,一步一步地挪动着双脚,吃力地坐在讲台后的椅子上。 雷海宗,一个名动士林的史学名家。以“战国策”学派主将而闻名;更是以其独特的形态历史观、文化史观,及对中西历史的深邃理解而声震史林。如此成就的雷海宗晚年却不堪如意。1952年院校调整,雷海宗被调入南开。令南开人略有些气短的是,虽然雷先生终老于南开,但先生的学术成就,及其辉煌却写在清华和西南联大的历史上。雷海宗是属于清华的,他的学术生命基本终止于他的清华时代。 有时看似“合情合理”的历史逻辑,却有违历史人物的个人心意。雷海宗来南开时的心境已不好考察,但此行总让人感到有一丝“发配”的意味。以当时的政治观来思量此事,觉得让资产阶级学术权威,让位于马克思主义史学权威倒也是件合理的事情。同时赴津还有北大的明清史专家郑天挺,他在思想上也会产生想法。“第一,我五十多年基本在北京生活,热爱北京。第二,我(幼年丧父母)中年丧妻,一直与子女一起生活。到天津后,我必须又如在昆明一样过孤独的生活。”(被调任的教授多数会产生想法) 1957年4月,《人民日报》编辑部在天津召开贯彻“百家齐放,百家争鸣”的座谈会上,雷海宗发表了那篇著名的“马克思主义的社会科学发展停滞”的讲话。认为列宁对于马克思主义只是“在个别问题上有新的提法”,马克思主义“基本上停留在1895年”。其实,雷氏所言主要针对的是如何发展社会科学这一具体的学术问题。7月,南开大学的反右运动开始了。下旬,中共中央宣传部下达批雷的指示,雷海宗终于被公开点名批判了。 两个月后,系里叫他做检查,不知写了多少次,直到骂得自己一无是处,方可通过。他的身体逐渐虚弱。从那时起,雷海宗便不断地要割肉饲虎,而且还要亲眼看着自己的肉被判批者,甚至是被自己大肆噬咬、咀嚼,他最终陷入了批判与自我批判、否定与自我否定的循环之中。 雷氏的生命终结于1962年12月25日,但是他的学术生命实际上在1957年夏就终结了。被终止教学和研究这一点恐怕最让雷海宗伤心,郁结于胸的苦闷无处排泄,必然久积成疾,导致最终的抑郁而终。 (摘录《读书》2006年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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