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我家的“欢欢”
适逢狗年再次降临之时,社会各界每每以“金犬”,“灵犬”,“神犬”等虔诚的膜拜之心来求得狗年大吉,万事如意的新春之际,我又想起了我家的“欢欢”,那个伴我时间虽短却又无法忘怀的小生命。
我家住在城郊农村,那时正值养狗之风甚盛,正在上小学的孩子,执意从亲戚家抱回了一只小狗,我虽不喜欢饲养宠物,但当见到了那个活蹦乱跳的小生命时,也就无言拒绝了。
那小狗胖乎乎的一身淡黄色,只有四只小爪是白色的。身上的黄毛细绒绒的手感很为柔软,那四只爪子跑起路来,前后极快的交替的着,整个身子如同一个迅速移动的小木偶。孩子将皮球或者线团往前一扔,小狗就欢快地追了过去,表现出了这个小生命的活泼可爱,也为我家的生活带来无尽的乐趣。小狗虽然是一般老百姓家用以看门的那种黄狗,不是宠物类或经济类甚至是德国纯狼犬的“狗上狗”者,但我看它每日无忧无虑欢欢乐乐的样子,就将它称为“欢欢”了。
孩子一开始对欢欢的好奇心极强,每日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欢欢玩耍,乃至搂着和欢欢亲嘴。欢欢是孩子的玩物,孩子为了它而放松学习,我也没给予太多的责备。但最令我尴尬的是,我卧室里的墙角上,床底下,柜台旁,都成了欢欢方便的地方。稍不留意就被踩上,脚下黏乎乎的,屋内散发出冒着热气的狗屎的气味。我几次要将欢欢关到门外,都遭到孩子的坚决反对,生怕将欢欢冻着了。孩子每天用一个小竹筐铺上棉花,放在床下便是为欢欢建造的“家”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小欢欢也变成了大欢欢,它的下榻也从我的卧室般到了院子里。孩子对欢欢的兴趣却日渐淡薄,而家人也很少有时间来喂它,欢欢的生活成了被它的“主人”遗忘的角落。我每天下班之后,欢欢就要摇头摆尾地跑到我的面前,又是咬我的脚尖,又是撕我的裤腿,显得特别亲热,往往让我难以进门。每到这时,我就拿出剩馍或其它食物来喂扔给它,但我这样的恩赐很难满足欢欢的成长需要。欢欢身体一天天地长大,却又一天天地消瘦。我多次发现,欢欢在街上和其它同类看见谁家的孩子在路边拉屎,就争着抢着去尝“新鲜”,以至将正在拉屎的孩子吓得就跑。欢欢唯一能够吃上“美食”的,也算是我给予欢欢的最高“奉禄”是,每逢星期天我家在改善生活时,我都要将肉皮或骨头扔给欢欢。我见欢欢谗得直流口水,逼不及待地后爪直立,还没等我仍出去时,就从我手中叼了过去,急着趴在墙角儿狼吞虎咽地啃得蛮香,啃完了还要舔舔地上的油星儿,再伸长舌头将嘴唇也要舔个干净,尔后又到我面前死皮懒脸地乞讨,蹲着不起来,硬是缠着我再讨点儿残羹剩饭。每至此,我不免叹道,欢欢有幸生于人间狗世,却也忍受着等级及穷富之别的窘迫而不知,怎比得上那些的宠物犬呢。想我那欢欢,何不也“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腹,空乏其身”,争得个“大任于是人”结局,立志做他个“狗上狗”者,又何克而不为呢!
然而,欢欢的无知和不悟,却也不受生命中的烦恼而困惑,每日浑浑噩噩却仍是无忧无虑。饿了,讨点儿或寻点儿什么用以果腹;渴了,就寻着地上的水坑儿,美滋滋地喝上几口;累了,便伸伸懒腰,就地一卧,显得十分满足的样子。每当我和家人在地边散步时,欢欢就要跟上我前后疯狂地奔跑,或与它的同伴们追逐喜嬉。我看它仍旧是欢欢乐乐的样子,感叹它的与世无争,无求无欲,每日只需维持生命的最低限度也就足够了。
别看欢欢单薄而瘦弱,但对大它身体足有两倍多的狼犬也毫不示弱。每当有村人拉着几个大狼狗从我门前经过时,欢欢全身的毛骤然竖起,“旺旺旺”地狂地向前扑去,既使被那些狼狗揰翻在地,也毫无顾忌,舍命地向前扑咬。欢欢最忠于职守,每日卧在大门之内,一双耳朵总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只要门口梢又动静,便“旺”地一声挺身而起,几次都挣断了绳索。而使我最不能容忍的是,欢欢曾两次将经过我家大门口的人咬伤,虽然无甚紧要,但我还是破费地为人家到诊所包扎和打防疫针,还要尽赔不是,弄得我好没面子。每至此,我不免要将欢欢用棍棒教训一顿,直打得欢欢可怜兮兮的直向我乞求,但它事后仍不知改悔,外面只要有客人串门,它依然照叫不误。那天孩子他妗子来我家,自行车还没放好,欢欢就从身后扑了上来,吓得小孩他妗丢了车子就往外跑,幸而我家孩子出来得快,才没产生严重后果,但他妗子再也不敢轻意到我家了。
那个时侯村里屡遭梁上君子的光顾,村民们颇有危机之感。而我家自有了欢欢之后,就显得安全的多了,谁也休想从家里拿走半点儿东西。记得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我睡得正香,忽然我那欢欢一个劲儿的狂叫,将我从梦中惊醒,我披衣出门查看,却没见任何动静,便又回屋安睡。刚睡还没两分钟的光景,那欢欢又狂叫了起来,吵得我难以入睡,我再次披衣出去,门外依然寂静如故。于是我又拿起棍棒,将欢欢打得到处乱钻。看得出欢欢在乞求之时,竟不知它错在何处!我望着那朗朗明月,想这清清世界,恨欢欢又何叫之有?岂不是“狂犬吠月”了!待我天亮起床之后,我的左临右舍,都说家里昨晚被贼盗了,连派出所的公安民警都赶来查案,唯独我家的东西秋毫无犯,我不得不感谢我的欢欢了!
欢欢在我家不足一年的时光,已与我感情日深。我每次上班时,都得避开欢欢,生怕它跟了上来。那天早上我没注意,骑车走在半路,竟不知欢欢一直跟在我跟的后边,待我发觉时,已经跟了四五站路程了。我急忙下车来欲将欢欢往回赶,看着它远离我之后,我急忙上车,但一扭头,它又在后边跟着。我一连反复赶了五六次,也没能奏效。我不得不再次下车,狠劲赶了一程,看着欢欢离我远了,我再次上车径直钻入人群,才使得欢欢再没跟上来。我那天一直不放心,想着欢欢可否认识回家的道路?但在我下午还没骑到家门前时,欢欢早已迎了上来,显得异常的亲热。
欢欢在我家既使我放心又使我担心。放心的是家里有了安全感,担心的是总怕它闯祸。特别是那段时间公安部门开始了打狗的行动,于是我就不得不将不足一岁的欢欢让亲戚拉走。自此,我家虽说丢过几件衣服,倒也安静了许多。大约在两年之后的一天,我去亲戚家时,欢欢远远地见到我竟还亲热如故,这两年来的时间不知欢欢是怎么过的,竟然还没忘记故主,真使我感慨不已!再后来听说欢欢误食了死耗子,中毒而亡了!那天晚上,我忽然整夜不眠。想我那欢欢来世一生,为了主人而尽职尽责,既使屡遭鞭苔仍义无反顾,无怨无悔,向主人乞求甚微命运对其不公仍安贫乐道。虽然世间万物都有定位,但我还是伤感我的欢欢,造物主何以不给欢欢“指点迷津”,以使欢欢也去愤发图强,卧薪尝胆,亦或狗苟蝇营,趋炎附势,以改变其不利的社会处境,也不枉来到人间狗世一遭!而我那欢欢唯有欢欢乐乐,高高兴兴,从没见过痛苦与悲哀,而我辈以“主人”自居者,尚不及一犬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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