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淡之极
我们相识在二月十四日，这应该是个甜蜜的开始。
那天,天阴沉着脸，空中断断续续地飘着盐粒儿一样的小雪。我走进温暖的、光线昏暗的网吧里，正如我所预料的人很少。我把书包、帽子、手套放在邻座椅子上，开始了习惯动作：先是晃动鼠标点出OICQ登陆，然后双手放在键盘上。我的网名叫“翼”， 这是因为我在生活中是一个沉默的、有些许自卑的人，有些话想说而不敢说；有些事想做而不敢做，主要是怕别人注视着我的眼神，起这样一个名字能够让我充满自信，就像鸟儿凭双翼在空中飞舞似的那样。因此，只有在OICQ中我才是放松的、真实的，因为屏幕不需要表情。
一上线，我发现“好友”都没在。是呀，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就没什么奇怪的了，只有我这样的人才会在今天无聊地跑到这儿来。这时心中就有些郁闷。是一条“消息”“拯救”了我，我查看来者资料：一个网名叫晨尘的女孩，本地人。我立刻把她加为好友。一上来她就说：节日快乐！我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也回祝了她。她在屏幕上写道：天空中飘着雪花，今天竟会那么冷。对对情侣走在街上，爱在瞬间溶化。孤单的人是可耻的。她很不一般的语言感染了我……
以后的一个月里，我每次都怀着再见她的激动心情上网，而总是带着没见到她的失望心情下网。不过，惟一的安慰是我们每次总会互相留言说说近况，于是，那一块小小的空地维系着我们可怜的缘分，而最后一句也总是希望下次能见到你。其实，我们可以约定网上碰面的时间，可似乎只有偶遇才能算是有缘，我们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成为对方的负担。
我们总是能在网上相遇，当然依旧是偶遇，这种不刻意追求的性格我们有着惊人的相似。从校园中的琐事到彼此的感情生活，我们感受着相互的真诚抚慰。透过冷冷的荧屏，她的话就像真由她说出来的一样，我竟感受到了暖暖的、湿湿的气息。她曾有一个很优秀的男朋友，在我们相识前分手了，她在网上遇见我时正在痛苦中挣扎，到现在伤口还隐隐作痛。我无数次用我真诚而又苍白的语言安抚她，毕竟我的感情世界是一片空白。但她却说是我的话语使她逐渐摆脱悲伤。这时，我那平淡无味的生活出现了让我神往的幻想，到底想了什么我也搞不清，但晨尘总是主角。说实话，我从没想过她有多漂亮，但她却如冬日里并不灿烂但却暖烘烘、红彤彤的太阳时刻温暖着我。
五月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们在网上进行着愉快的谈话。可是，当我发过去一个信息后，足足有十几分钟她都没有回复，我一遍遍给她打字，但毫无用处，最后我只好默默地、焦急地等候。终于，她回话了，但我一看就愣住了，屏幕上清晰地写着：我们见一面吧！似乎是经过深思熟虑后下定的决心。我在此之前，从没有见面的想法，可是这时，一股强烈的欲望使我快速地敲了一句话：见吧！只是别对我太失望。然后一刻不敢停地发了过去，我怕自己一贯的犹豫使我退缩。我们约好在一家电影院门口见面，我告诉她：我身高180cm，带一副眼镜，深蓝色运动服，黑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
风和煦地吹在脸上，应该让人感到温柔和轻松，可我直直地站在电影院门口，心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我的不自信狠狠地给我敲着退堂鼓，我觉得有许多双眼睛在暗中观察着我，然后失望地转身离去。对于自己惟一骄傲的可能就是身高和一颗正直的心了，我平庸的外貌让我从不奢望吸引异性的注意，更不要说是爱慕了。
她是个怎样的女孩儿呢？从她的话语中推测即使不是国色天香，也应是气质浪漫。我们该怎样开始谈话，又怎样道别呢？她会怎样看我呢？还有……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在我身后响起一个轻灵灵的声音：“你好，我是晨尘。”我赶紧转回身，话却在喉咙里卡住了，只能点点头。在我面前站着一个中等身材非常白净的女孩儿，似乎瘦了一点；白色的衬衣，蓝色牛仔长裙。还没等我看清她的眉目时，她爽爽地从我面前走过，说：“随便走走吧。”我这才僵硬地跟着她。我们默默地并肩走了一会儿，她突然侧过脸说：“怎么不说话？”这时我才看清她：一头刚刚过了肩的头发轻轻地随着她的动作在风中颤动；五官很平淡，但却很小巧，既说不上国色天香，也不是气质浪漫，而是可爱，的确。我羞涩地摇摇头，干涩地说：“不知说什么好。”她咯咯地笑了，我尴尬地随声附和。现在想起来，当时一定很傻。
……
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儿，善解人意，也很温和，有时还会出其不意地捉弄我一下，看着我的傻像咯咯地笑起来。她是个可爱的女孩，我愿意见到她。
那是个黄昏，夏季已到来。我刚刚从饭堂回到宿舍，她的一通电话把我约了出去。远远地，我看到她背对着我站在河边的草地上，一件云一般飘逸的白色裙子被落日的余辉染成金红色。她已长长的头发束起一条辫子柔顺地垂在肩上。听到我的脚步声，她回过头来，嫣然一笑说：“我在等你。”然后一语不发地看着落日。我被她的沉默所感染，在她脚边坐下来，她随之也坐下来。我们肩挨着肩，透过她薄薄的衣衫我感受到了肉体的温度，心如同秋千一样迷醉地荡漾起来。
落日渲染的紫色云天倒映在河水中，好像河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玫瑰花瓣，我似乎已嗅到了芬芳；草地上的余热是温暖的。她手拿一支黄色草花放到鼻子底下，眼睛眯起来向着远方。
说来也许不信，我们从黄昏一直坐到月亮升起，其间一句话都没说，除了看看彼此，似乎这样就足够了，我心情激荡地感受着这静默。
风吹拂着她的发，那发丝常常扫过我的脸颊，香香的、痒痒的，使我心醉。月亮高高地挂在空中，将她的侧面勾勒出一道银色的轮廓，说不上美丽，但却长久地吸引了我的目光。如果现在问我为什么喜欢她，我想可能就是这个月光下的侧面剪影，它的生动、纯净使我至今无法忘怀。
我看到她的头发被月光照得亮亮晶晶，仿佛在发髻里夹杂着金线、银线，丝丝屡屡、星星点点。我痴痴地、如着魔一般禁不住用手去摸，想知道为什么如此令人心眩。当我的手伸到半空时，她突然转过头来，怔怔地看了我一眼，我吓得赶快收了手，还没等我解释，她却又像什么也没发现似的转过头去，而且还微微向我靠拢了一点，似乎希望我能将动作进行下去。可是，我已慌张地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太晚了，还……还是回去吧。”她也站了起来，我看到她眼中闪现一丝失望的光，掠过我低着头径自向前走，我在她后面跟着，相距20米左右，一直送她到她们校门口。这时她转过身怨恨地看着我，我赶忙低下头，红着脸小声说：“回去睡吧。”然后，逃一样地走了。我感到她一直在身后注视着我。
* * * * * * * * * *
整整两个星期了，我没有她的一点消息，我也不敢去找她，虽然心中早已思念如麻。也许天气是因人心情而定，那个令我终身遗憾的下午，外面下着雷雨，雷声滚滚让人心烦意乱。可能是有什么预感吧，那个下午我没去上课，心情抑郁地蜷缩在宿舍床上看书，那几页书我已看了一下午，什么也没看进去，脑子里乱糟糟的，主角是晨尘。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我身子弹起来扑向电话。天啊！正是我所期待的声音，我心魂还未定，思念的话还没出口，她却已不容打断的开始说话，但那声音没有丝毫的温热，而是遥远得、冷静得如从天边飘来。她说话的时候，天空中打了个大雷，仿佛在我头顶炸开一样，我没听清她的话，她重复说，她已办好手续，下周要去日本留学，她还说，她等我电话等了两个星期，却等来了失望，她祝我快乐，然后不可挽回地挂断了电话。
长时间的电话嗡鸣声告诉我，我已愣在那儿很久了。电话从我手中重重地掉落，我将自己颓然地撂在一把椅子上，耳中尽是嗡鸣声。这时天不合时宜地放晴了，太阳走出了云雾，又执著地发起威来，然而已是落日。
后来，我疯狂地寻找她，可她却如空气一样看不见却又时时在我身旁，我这时才知道我是爱她的，真的爱她的。我走到她们校门口，恍恍惚惚想起我们一次次在这里分手的情景。阳关炽烈地照射着，我满心的焦急，满口的干渴。忽然，我清晰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我在等你。”我激动地猛然回头，这时强烈的阳光照得我睁不开眼……
[此贴子已经被半溪梅影于2004-1-10 16:17:49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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